將軍府,喜堂上座無虛席,賀喜談笑聲不絕於耳。
眼前蒙著厚厚的蓋頭,在這陌生的地方,僅靠著茗玉的攙扶試探著前行。我隻得緊抿著唇角,將襟口那一枝白梅緊緊攥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我隻是機械地依照指令而行,任滿堂喧囂,心上始終隻有那枝白梅蜿蜒盛開。
茗玉曾問我,既如此舍不得,何不折一枝白梅過門。我微笑:“既愛花,豈舍得摧花?”
其實,我何曾愛梅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我既名為灼華,自是愛桃花。聽娘說,我出生的前夕,曾夢見一粉衣佳人手持桃花,斜倚宅門,盈盈而笑。我出生之時,園中的桃花開得正盛,當真是盈盈粉粉,灼灼其華,便為我取名灼華。我本愛桃花,又何曾愛梅了。
我愛的,從來隻是園中這片白梅,隻是你托生凝形的這枝白梅。
又怎能折梅。若折的是你,豈不會損你靈形。若折的不是你,又有何意義。
因此,我不折梅,隻是繡梅,心口襟上繡一枝,認定了這便是你托生的那枝。
我獨自坐在新房的床沿上,等待夫君。
我的夫君,我從此之後要共度一生的良人••••••他究竟會是什麼樣子的人呢?
他可有如思卿一般冰清剔透的雙眸,可有如思卿一般寒梅冷玉般的麵容,可有如思卿一般清冷絕塵的氣息,可有如思卿一般掩不去化不開的哀傷••••••時至此刻,我居然心心念念仍是思卿。
既盼望著在他身上找到思卿的影子,又希望他與思卿截然不同,免得見人傷情、更添相思。
百轉千回之際,忽聽房門一聲輕響。有人輕輕地進入,走向床沿,在我身前站定。
來了!他來了!
我屏息正坐,看到大紅的蓋頭下伸進幾根如玉的手指,不覺緊閉雙眼,將襟口的白梅揪得更緊,等待來人緩緩挑開蓋頭。
那人挑去蓋頭,手指輕柔地撫上我的臉頰,觸手冰涼如雪,帶著一絲淡淡的白梅清香。
思卿?!
我惶然地睜開雙眼,正看到那張不知在心中描摹過多少次的麵容竟近在咫尺,總是錯失的雙眼中,清清楚楚地映著一身紅衣的自己。
“思卿?”我猶不敢置信,驚呼出口。
“灼華••••••”思卿薄唇微動,似沉吟般低低地喚出我的名字,而後,唇角一勾,居然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笑起來,真好看!
如同千樹的白梅一齊默默綻放,無聲,卻美麗。
“思卿••••••”正當我震驚在他的微笑中,仍舊無法回神時,卻聽到一聲門響,將思緒生生拉回了現實——我仍舊端坐床沿,頭上遮著厚厚的蓋頭,剛才一切,不過南柯一夢。
是啊,你怎可能是我的夫君?這20年來,你又何曾笑過了?思卿至此,我竟然思卿至此。
收拾好心頭些微的苦澀,我再次屏息正坐,聽到腳步聲在自己麵前停住,緊揪住襟口的那枝白梅,等待我真正的夫君挑開蓋頭。
伸進來的手指,居然如夢中一般的潔白如玉。
?!夫君,你不是自幼習武的顧少將軍麼?怎麼居然也有如此細嫩潔白的手指?
蓋頭落下,閃現出一張如方才夢裡一樣寒梅冷玉般的麵容,一樣冰清剔透的雙眸,他的聲音低低如吟誦:“灼華••••••”連唇角淡淡的笑意,居然都是一樣的。
“不!不!”我不由驚呼出聲,慌亂地推開眼前人,奔向房門,妄圖打破這幻象,走出這迷夢。誰來救救走火入魔的我吧,此情此景,已容不得我繼續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