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人站立相望,中間隔了段似明非明的空間,模糊了雙方的麵容。
久久的安靜。
顧明誠想說些什麼,可是一望向那雙閃著光的笑眼,便覺得所有話已說完了。此刻言語已成了累贅。是一種怎樣的動魄驚心啊!也許隻有俞伯牙回答的清。
全身的血液跳躍起來,衝向心臟。身子微微發著抖。太過於劇烈的情緒衝擊的他發昏。他抑製不住的咳了起來。
“顧教,你怎麼了?”風熹在圍籬外擔憂的問。未經主人同意,他也不好進去。隻是雙手抓住齊腰的籬木,探著身子看去。
“我沒事,讓你見笑了。”顧明誠平靜了些,“隻是突然想到了高山流水。”他走到了對方麵前,隔著籬笆,輕輕搭上了風熹的手,“人生在世,知音難求,不成想我顧教竟如此有幸。今日得遇風君,就算是明日便死去了,也是甘心的。”
他說這些話時,誠懇之至,讓風熹始料未及。他本是胡亂的一說,未曾想到竟引得這人如此動情。他看著對方的眼,裡麵亮晶晶的,閃著光。是淚。這樣漂亮的眼睛,他好像是第一次見。真是乾淨。他感歎著。回握了那雙手,攥在手心裡。就像握住了一塊玉。冰涼的不很粗糙的玉。
他沉默的握著那雙手,許久也不曾暖起來。破天荒的,心裡有些堵悶。他覺得奇怪。千年了,生離死彆的事也見得夠多了,沒想到還能因了一句話而傷心。他握得更緊了些,“你若去了,我便擲琴慟哭。”
顧明誠愣了下。
風熹便忙揚起了笑臉,“好了,說什麼今兒死明死兒的話,咱們剛得遇見,不高興高興反倒傷心了起來,哪有這樣的?不知顧兄有沒有興趣與弟來個秉燭夜遊?”
“求之不得。”
“那快些來吧。”
“好,你且等一等。”顧明誠轉身回了屋中,出來時手裡執了一盞油燈。
夜晚的桃林仿若黑霧霧的一團絲線,虯曲環繞,雜在一處。向裡走去,暗影橫斜。時而飄落幾瓣,伴著花香。
“我方才聽你琴聲中似有有難紓之苦,是為何?”風熹邊走邊問。
顧明誠苦笑了下,“不過是發些無用的牢騷,無病呻吟罷了。”
“我看你並非是杞人之樣,故而也做不出無故憂天的事兒,定是有什麼困擾折磨著你的心。”
“不,隻是庸人自擾罷了。家父家母為了我操勞半生,不過是希望我能得個一官半職,光宗耀祖,誰知......誒,如今我是想清楚了,有些事是天定的,再怎樣也到達不了。雖然認了命,卻又未完全認命,可見是心有不甘,不自量力。”
“你是因為考取不了功名而暗自神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