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了，一問到現在是什麼年代，曉琴就聽不見。

也有可能是裝作聽不見，不回答。但是想不出這樣做的動機。

莫歧出來打井水，陳馳塞了把柴火進灶門後立刻跟著莫歧出了廚房。

“我的直覺告訴我，琴姐應該是真沒聽見咱們的問題。”走至井邊，陳馳先開了口。

莫歧把井繩一圈圈放好，站在井邊，緩緩將木桶降至井裡，應聲：“嗯。”

“感覺這裡的時代比我們早很多，沒有手機，農村人用不了電話……”陳馳探頭看了看水井，又說道，“哇，井裡的水很滿啊。”

婦人的房屋、婦人的穿著，都不像現代農村的樣子。尤其在已經發達起來的雲隱市，陳馳小時候都沒見過這麼老舊的農村。

莫歧打了滿滿一桶水上來，倒進另外一隻大木桶裡，那是廚房做飯和刷鍋洗灶時用的水。

“行了，現在換我試試。”

陳馳從莫歧手裡拎過木桶，雙腳穩穩地站在井沿，熟練地打了一桶水上來。

莫歧看了眼陳馳的手，那雙手上沒有繭子，一點兒都不像常乾活兒的。

燒飯期間，曉琴去掐了一大把空心菜，還抓了一隻鴨子。大家既感激又尷尬，曉琴的盛情款待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沒人帶現金，楊若雨摘了自己戴在左手的一隻鉑金手鏈給曉琴，卻被立刻塞回她自己手中。

午飯時間，一張桌子擺滿了菜，雖然都不算特彆好的菜，但每盤菜都盛得滿滿當當，農村特有的樸實的分量。見曉琴似乎還有事情要忙，大家都沒好意思坐下吃。

彭雁斌自進了曉琴的院子，就在一個勁兒地感歎著什麼。

“琴姐，坐下吃呀。”張七拿了個大盆子放在桌子上，裡麵都是白米飯，“大家要吃飯就從盆子裡盛。”

張七的長卷發被她利落地紮成了馬尾，淡化了原先的風韻，顯得颯爽乾練。楊若雨盯著她愣了好一會兒，低喃：“好久沒看你紮馬尾了……”

曉琴脫下了圍裙，她將額下垂下的頭發仔細地彆到耳後，微微笑著看向大家，說道：“再不吃飯菜都要涼了，大家先吃。”

“您不吃嗎？”喬彥問道。

“我聽說村子裡的趙姐明天早上就要去鎮裡，我把趙姐叫來吃個飯，你們不識路，讓她帶著你們一起。”曉琴說。

楊若雨真的快要哭出來了，她感動地望向曉琴，說：“姐，怎麼會有你這麼好的人啊！”

曉琴笑了笑，招呼他們快吃飯，然後就走出了屋子。

既然主人都落了話，眾人便不再忍耐，立刻埋頭吃飯。

“這兒給我的感覺太親切了！”彭雁斌嘴裡一邊啃著鴨脖子，一邊說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為什麼這麼說。”莫歧接話。

有人搭話，彭燕斌立刻將嘴裡啃剩下的骨頭用筷子夾了出來，放到桌上。他的興致起來了：“你們都是年輕人，應該不知道。這房子的年代感太重了，我小時候住的就是這樣的農村，十歲那年家裡建了新房，我一家人都搬到了新房裡，新房是紅磚砌的，跟這種木頭搭的房子不一樣。那個時候的生活條件相當苦了，不像你們能玩手機，還能好好上學，不愁吃穿……你看看這煤油燈，這木頭天花板……現在哪兒能看到這樣的房子啊，隻有我小時候的那個年代，才能見著這些東西。”

原本安安靜靜的李江白抬頭看向滔滔不絕的彭雁斌，語調毫無起伏地說道：“現在我們都看見了。”

“是啊，現在看見了，所以才覺得親切嘛，總是說憶苦思甜，你們真的要珍惜現在的生活啊。”彭雁斌夾了一筷子空心菜，大口吃進嘴裡，砸吧了好幾下，感歎道，“不過我小時候吃得沒這麼好，過年才能夠吃上一頓肉。”

陳馳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笑，沒說話。

彭雁斌從這聲哼笑裡聽出了一點兒意思，卻又琢磨不明白，直接問道：“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麼？”

陳馳笑了笑，一邊夾著菜，一邊說：“你覺得你為什麼能在這兒看見這些讓你感到親切的東西？”

“什麼為什麼？”彭雁斌吞下嘴裡的飯菜，不知所以然地看了所有人一圈，“這有什麼為什麼？農村不都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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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歧的腿被碰了一下，他轉眼就見陳馳笑眯眯地衝著自己說：“你會吃蛋黃嗎？”

“我不吃。”莫歧說。

“正好，我不吃蛋白，”陳馳另拿了一雙筷子，夾了一顆雞蛋，說道，“那我們可以分工合作吃完這顆蛋嗎？”

莫歧在吃方麵沒有太多講究，點了點頭。

“張七肯定知道了。”陳馳一邊拆分整顆雞蛋，一邊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剛才在廚房幫忙的時候，那三個問題沒有得到回答的過程張七一直在場，就算那會兒沒反應過來，在聽完彭雁斌之前的話之後也應該明白過來了。張七看著就挺聰明的，不可能沒有琢磨清楚，她臉上卻什麼都不顯，吃飯的樣子也挺自在，看樣子心理素質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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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雁斌見陳馳直接忽略了自己，咬了咬牙關，麵色有些不愉。雖然對方還借了充電寶給自己，但是年輕人得學會尊重他人，陳馳看上去年紀輕輕，或許還沒有遭到過社會的毒打。彭燕斌這樣想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喬彥搶了先：“叔，在吃飯呢，你管人家笑什麼，彆說個沒完了吧！”

話剛落下，李江白就麵無表情地回答了彭雁斌的疑問：“我們現在已經到了你感到親切的年代。”

“……什麼意思？”彭燕斌皺著眉，感到莫名其妙。

“我們不在原來的年代了。”李江白淡淡說道，“這樣解釋，能理解？”

乍然間，飯桌上除了莫歧、陳馳、張七和李江白四位，其餘人的表情皆是愣愣不知作何反應。

“回不去了。”李江白補充完這一句話便低下頭安安靜靜地繼續吃飯，坐在她身旁的馮初一直沒吭聲，也跟著低頭吃飯，隻是失焦的目光透露出了他內心的不淡定。

喬彥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瞪大了眼睛，上半身要不是因為隔著一張桌子，甚至都要探到了李江白的麵前，他急躁地說：“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有什麼依據？”

李江白掀起眼皮看著喬彥，默不作聲。

“說話啊！”喬彥喊，“回不去了又是什麼意思？你說話啊！”

張七放下碗筷，把剛剛在廚房的場景給大家講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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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真的回不去了嗎？”薑楊臉色煞白，她求助般看向張七，“會不會是大姐沒有聽清楚你們的話……或許到時候再問問村子裡的其他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