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歧重新蓋上箱子，身上這一套確實不能天天穿，但是想到穿彆人身上扒下來的衣物鞋子屬實有點兒惡心。他打算白天再來一趟，實在沒辦法的話自己把這些東西都抱出去，讓大家一起洗一洗曬一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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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莫歧在石塊兒砌起來的簡陋浴室裡衝了個涼水澡。曉琴準備的洗漱用品都粗糙得緊，用起來感覺實在是虐待了自己的□□，但是放在當下的年代，有得用就該滿足了。

回到房間時陳馳好像已經睡熟，給他留了半邊床的空位，莫歧躺上去，困意遲遲沒有湧上來。

翌日莫歧起床下樓時，一樓的客廳裡已然站著除他之外的四個人和曉琴。陳馳在逗院裡的黑狗了。曉琴給他盛了碗白粥，配著一小碟鹹蘿卜。

張七倒還好，另外兩個個女生的臉色都很差，像是一整晚沒睡。或許夜深人靜的時候，白天還沒琢磨過來的事情都能琢磨出來了，接著便是徒增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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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五個人背著曉琴準備好的竹簍直接上了山。那些竹簍正是莫歧昨夜在雜物房看到的，正好五個，不多不少。

山腳下濕氣有些重，許是前些日子陰雨連綿的原因。不過山上的柴都不算濕，乾柴多，山不算高，他們幾個無意中就走到了半山腰上。

“大家枯葉子也能撿些，”張七走在最前麵，提著一個大竹簍，“細小的乾樹枝、枯葉什麼的，引火比較好用。”

楊若雨神情相當專注地聽著張七的話。

莫歧低頭折斷乾樹枝，他沒有砍過柴，鐮刀比想象中要重，曉琴家裡唯二的兩把在他和陳馳的手中。

薑楊一開始並不適應，手掌被樹枝劃破了一個口子，她什麼都沒說，一直埋頭沉默地撿著。

陳馳的速度倒是又快又熟練，看上去興致不錯。

“早知道就背兩個簍子來了。”他嘴裡輕聲說道。

一行人一邊上山，一邊砍柴撿柴，不知不覺忽略了時間。原本晴朗的天氣何時變得陰翳大家也渾然不覺。莫歧直起身子擦了把汗，乍然看見不遠處的幾座矮墳，墳上飄搖著幾串白紙作長幡。

“咱們已經可以下去了吧？”張七突然喊了一聲。

她和楊若雨站的地方離莫歧有些遠，聲音也聽不太清楚。

離莫歧最近的，是左前方埋頭撿柴的薑楊。

陳馳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以他的速度和熟練度，都能包下一座山的枯枝乾柴了。

莫歧的竹簍嚴重超載，纏縛在柴火上的繩子已經沒有了多餘的長度，他隻好作罷，等其他人撿完。也不知道同樣隻有一個簍子的陳馳怎麼還在忙碌。

薑楊直起身時，脖子猛然傳來一陣酸痛，她的手正臟著，沒法兒上手揉。見莫歧早已站在一旁休息，她走了過來，說道：“不好意思啊，讓你等我這麼久。”

“沒事兒。”

薑楊拉緊肩上的繩子，活動了會兒肩頸。忽然，她頓住身形，凝神側耳，好似在傾聽著什麼。

莫歧看著她。

“你有沒有……”過了一陣，薑楊似乎是確定了什麼，對莫歧小聲問道，“聽見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莫歧跟著聚精會神，卻什麼也沒聽見。

薑楊說：“……好像是小孩兒哭笑的聲音，你聽見了嗎？”

她一邊尋找著合適的措辭來形容，耳朵還留意著若有若無的聲響。

莫歧沒說話，再次嘗試去捕捉薑楊所說的那道聲音，一會兒之後，他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沒聽見。”

薑楊抿著唇，臉色漸漸不太好看。

“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聲音？”莫歧問道。

薑楊大著膽子仔細辨認，說：“聽不太出來，好像四麵八方都有……又好像是從那邊——”

她的右手指了一個方向。

被她指著的墳包散落在山腰處，走過那片墳地就到了山的另一麵。

循著自己的指向，薑楊看見了幾座矮墳。

莫歧看著她：“確定是從那裡傳過來的聲音？”

天空被烏雲遮蓋，仿佛下一秒就會有大雨傾盆。

薑楊盯著那幾個墳包愣了，喃喃道：“聲音就是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我沒有聽錯……聲音越一陣遠一陣近……”

孤零零的幾座墳，卻傳來了隻有薑楊能聽見的小孩兒哭笑聲。

再怎麼望眼欲穿，那裡也隻有墳和淺淺沒過腳踝的雜草。薑楊打了個冷顫，她不確定起來：“會不會是我出現了幻聽？昨天我沒有睡好……”

幻聽總比真有小孩兒聲出現要好，更何況是隻有她一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

……可如果不是幻覺，而是真的有繈褓中的嬰兒被丟棄在山腰上，隻是被其他東西給遮擋，她站得遠無法看見，那怎麼辦？

哭得那麼淒慘可憐。

看見薑楊臉上明顯說服不了她自己的疑慮，莫歧說：“我沒聽見你說的聲音，你要不要跟我過去看看？”

“我……我就不跟著去了。”薑楊搖了搖頭，太陽穴莫名突突跳了兩下。

“行，那我過去看看。”莫歧說罷，將竹簍靠著樹樁放好，便朝著墳包的方向走去。薑楊看著他的背影，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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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見到的墳包隻是冰山一角，真正走到這兒了，才能發現山的背麵是數不清的土墳，大多都很舊了，被雜草覆蓋包圍。莫歧回想自己上山時看見的幾座墳，似乎是眼前這些，又似乎不像。

莫歧凝神注意周圍的動靜，過不久終於讓他聽見了若有若無的聲音，那聲音忽遠忽近，密密麻麻，時而喜悅時而淒厲，似哭似笑。他循著聲音一直走，繞過了一座又一座墳。聲音越發明晰，仿佛正有一堆嬰童伏在莫歧的耳邊抽泣顫抖。

天徹底陰沉下來的時候，莫歧看見了陳馳。後者的竹簍和鐮刀不知去向，人正屈膝半蹲在一個石坑前麵，好似在研究什麼。

走到這裡，莫歧的腦袋終於感到了刺痛，嬰兒的聲音環繞著他，一陣一陣，似有若無。他摁了摁太陽穴，朝陳馳走去。

在遠處看去，石坑是人為砌起來的，目測一米五右的高度，由大小不一的石塊圍成了一個不規整的圓形，最前麵的大石塊上刻了三個字——

除晦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