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聽見嗎?”陳馳注意到了莫歧,站起身,開口問道。
莫歧走近了才看見,石坑裡麵鋪了很多乾柴和樹枝,樹枝上麵壓著幾塊大石頭,沒有點兒力氣的話,彆說把石頭扔進去了,就是搬也搬不起來。
“走過來才聽見的。你過來多久了?”莫歧看了眼陳馳略顯蒼白的臉,問道。
陳馳繞著石坑慢慢轉了一圈,一邊觀察著圍成除晦窯的每一塊石頭,一邊回答說:“撿柴的時候就走到這兒了,跟著聲音來的,明明看不到小孩兒,卻能聽見哭聲,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那你就離開這兒。”
“就是覺得有點兒神奇,不知不覺待了好一會兒。”陳馳說,“不過說真的,確實很瘮得慌。”
莫歧再次用力摁著太陽穴,哭聲愈發強烈,像是凝聚成了實體,變成一隻隻抓人的手,站在除晦窯邊上的每一秒都變得難捱。莫歧看了眼像是沒事兒人似的陳馳,好奇道:“你不難受?”
“難受啊,疼,到處都疼。”陳馳又打了一個哈欠,看上去毫不在意地說道。
莫歧觀察著除晦窯,莫名其妙就聯想到了雜物房的那些衣服。等回去了他打算去雜物房把那些衣物抱出來洗洗,身上這套已經不能再多穿了。
嬰孩的聲音壓得人心口疼,眼前的石坑看來看去也看不出其他異樣,但聲音確實是從石坑傳出來的。先不說坑裡的乾柴樹枝之下是否真的有嬰孩,單單壓在上麵的大石塊,也不可能有生物能活在裡麵吧。
除晦窯,除的是什麼晦啊?
“你說,除晦窯,是琴姐村裡的人砌起來的麼。”陳馳呢喃。
莫歧摁了摁太陽穴,“我不知道。”
“走吧走吧,頭可真疼啊,全身都疼起來了。”陳馳皺著眉罵了一聲,拉著莫歧朝另一個方向離開了,“真要命這鬼地方。”
經過陳馳這麼一說,莫歧才感覺到原來不止有腦袋在疼,隻是腦袋疼得太過劇烈,其他地方的疼痛都被掩蓋得不太明顯。剛燃起的興意在疼痛麵前微不足道,莫歧也不是很想繼續待在這個地方。
直到走出了墳地,疼痛才開始減弱,莫歧終於注意到一直拉著自己袖子的手,還不等他說些什麼,陳馳就主動把手鬆了,並且相當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有點兒害怕。”
莫歧不是很相信陳馳的話。
“可彆說遇到這種超自然的東西你一點兒都不怕啊。”陳馳小跑了幾步,在雜草中撿起了鐮刀和堆滿柴火的竹簍。
莫歧沒有回答。
事實上他確實是覺得有些不舒服,但害怕還沒有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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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朝著下山的方向走,途中遇到了張七和楊若雨,兩個女生的頭發都被汗打濕了,貼在腦門上。
張七問:“你們倆有沒有聽見哭聲?”
陳馳說:“聽見了。”
張七困惑地說:“這山裡都沒有看見人,怎麼會有嬰兒的哭聲傳出來?”
楊若雨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起來了,她拉了拉張七的胳膊:“彆說了,怪嚇人的……”
說罷她又轉頭對著莫歧陳馳二人說:“薑楊姐呢?沒跟你們一起嗎?”
莫歧這才想起了什麼,讓他們先下山,自己返回去找薑楊。
薑楊站在原來那片地方,身後還放著莫歧的竹簍和鐮刀。
天上的烏雲緩緩散開,烈日當空,千萬束陽光爭先恐後地從雲罅裡迸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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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之前,一行人稀稀落落地下山回了曉琴家,柴火收了滿滿的五個簍子,堆在後院的茅屋裡。
曉琴拿了個撣子把五人身上的灰塵掃了掃,時不時說道:“哎呦,你們城裡來的小孩兒,哪能讓你們去收柴啊……”
莫歧直接去了廚房,幫忙張羅午飯。
“琴姐,這山背後有一個‘除晦窯’,是在咱們村砌起來的嗎?”陳馳也跟著進了廚房,一邊對曉琴說道。
土灶嵌了三口鍋,一左一右兩個大鍋,中間還有一個小鍋。曉琴正舀水倒進小鍋裡,聞言,回答說:“幾十年前就在那兒了,沒什麼用的。”
莫歧接著問:“那您以前撿柴的時候,有沒有聽見過嬰兒的哭聲?”
“沒有啊,”曉琴蓋上鍋蓋,搓了搓手,“是不是你們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啊,聽錯了。”
曉琴給不了能解開他們困惑的答案,於是他們選擇暫時放下對這件事情的糾結。過了一會兒,莫歧點了點頭:“或許吧。”
下午,五人都回了房間,莫歧有些困,他希望自己能抓住難得的困意,好好睡幾個小時。陳馳跟進了房間,因為二人同睡一張床,莫歧讓出了些位置。
“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陳馳說。
莫歧說:“挺好的。”
“是麼,睡得好就行。”陳馳說,“我還怕你失眠,今天上山都想說把你那份替你收了呢。”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吧?你整宿都沒睡著。”莫歧轉了個身,背對著陳馳。
陳馳笑了,“那就彆說謊啊,反正都沒睡好。”
“認床還是不習慣有人和你睡一張床?”莫歧問。
陳馳認真琢磨了一會兒,卻沒有給確切的回答,而是拍了拍莫歧的枕頭:“趕緊睡吧,彆說有的沒的了。”
“你可以一個人睡床,”莫歧說,“我拿床被子睡地上。”
“……你很會照顧人啊。”陳馳笑了笑,莫歧不用回頭也能想象得到陳馳標誌性的笑眼彎彎的樣子。過了一會兒,陳馳又說:“可是一個人睡我會害怕,你就陪我睡著吧。”
莫歧沒再說話,閉著眼睛抓住剛才的困意好好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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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要睡著,隻聽得身後忽地傳來一聲暗罵。
“怎麼了?”莫歧有些迷糊地問道。
陳馳的語氣令人意外的不淡定:“你快轉過身看看我的腿!”
莫歧困難地掀起眼皮,轉過頭——
“……怎麼回事兒?”莫歧驚訝。
陳馳的腿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手印,青紫烏黑都有,從腳踝延伸至腿根,並且不難看出這些都是來自於嬰孩的巴掌印,肉乎乎的,小小的,卻駭人至極。
這瞬間的視覺衝擊讓莫歧有點兒反胃,他撇開腦袋,訥訥說道:“……你不是不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