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邊,廚房。
張七如她所說直接問了曉琴,曉琴愣了愣,蓋上鍋蓋之後才緩緩說道:“不記得了,那些衣服放著有些日子了。不過都是我洗乾淨的,你們能穿,我穿就不合適了,所以一直放在那幾個箱子裡。”
陳馳輕輕歎了口氣,又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答案。
吃過飯,幾個人打水的打水,燒火的燒火。昨天因為柴火的原因沒有好好洗個澡,今天可以用熱水洗個暢快了。
用完了廚房裡堆著的柴火,莫歧和陳馳又去後院的茅屋裡抱了些柴火過來,等洗漱完各自都回到房間了,莫歧才說:“柴火用得很快,照這個用法,過不了多久又要上山。”
陳馳坐在床邊擦著頭發,光滑的背脊對著莫歧,“我們人多,要用的柴火自然多,沒辦法的事情,下次咱們一次性收多些柴火,堆不下的可以試著堆在雜物房裡——話說那些衣服如果都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莫歧對陳馳的話題跳躍之快而感到意外,“總不能一直不換衣服,就算是死人穿過的我們也洗乾淨了。”
“也是,”陳馳擦了擦耳朵,“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暫時是彆想離開這個地方的——除非找到來這裡的關鍵。”
“為什麼?”莫歧一邊從背包裡掏出手機,一邊說道。
包裡還有自己的證件和手機充電線。
手機早就沒電了,開不了機,陳馳的手機和充電寶也同樣電量告罄。莫歧麵無表情地將手機塞了回去。
陳馳站起身,把洗好的衣服曬到窗前的竹竿上。
“可能是看見了那些衣服吧,還有身上的手印,難免會聯想到一些奇怪的東西。”陳馳說罷,吹滅了煤油燈。
莫歧對陳馳的話不置可否。
陳馳坐在床邊,莫歧能看見窗欞的影子被月光投在陳馳光著的背上,還有曬在竹竿上的衣服隨風飄動。
“不睡?”
“頭發還沒完全乾,躺下去會頭疼。”陳馳回答,“擦頭發好累,不知道為什麼胳膊酸。”
莫歧看著陳馳的背影,腦袋放空。
“你睡不著嗎?”陳馳反過頭,好奇地說,“經常性的失眠,還是因為來了這兒才睡不好的?”
“失眠。”
“睡不著的話,能幫我擦頭發嗎?我頭發短,要不了多久就乾了。”陳馳回頭,卻因為黑暗,目光並未捕捉到莫歧的臉。
莫歧想了想,不抵觸,就坐起身,拿過乾毛巾罩在了陳馳的腦袋上。
“把頭轉過去。”莫歧的手隔著毛巾,按上了陳馳的腦袋。
陳馳沒說話,安安靜靜地把腦袋轉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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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莫歧所說,柴火不到四天就燒完了,他們需要再次上山撿柴。
這四天裡,他們不是沒有想過離開這裡,莫歧嘗試過再次爬上雲隱山頂,他特意繞過了散落著墳包的那片地,結果依舊沒有驚喜——他們上山的路蕩然無存。離開村子的路也確確實實如趙姐所說,給山石封得死死的。
繼上次撿柴兩三天之後,莫歧和陳馳腿上手印的顏色輕了不少,原先的黑色手印變成暗灰色,按壓上去也沒有原本的劇痛,青紫的手印則少了許多。
因為在雜物房堆著的衣服以及搞不清楚的年代,曉琴這個人在他們眼中也像個一個謎。
他們發現,除了飯點,曉琴很少在家。想幫曉琴乾些農活,卻無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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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上山之前,彭雁斌垮著張臉推開了曉琴家院子的院門,他直接走進屋子裡,見莫歧他們五人都在,也不說話。
和剛下山那天相比,彭雁斌憔悴了許多,他眼圈青黑,眼袋快掉到下巴那兒了,哀怨得很,僅剩的幾撮頭發油乎乎的。
“怎麼了這是?”陳馳看著彭雁斌的樣子就不像沒事兒,他拉了個凳子給對方坐下,率先打破沉默。
陳馳剛說完,彭雁斌就如同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立刻擺起架勢來手腳並用地傾訴道:“嗐,我跟你們說——我不是住在趙姐家麼,她家的柴火不多,兩天前我們五個人就決定幫著趙姐上山收柴火,就在那天下午,我們幾個上山之後,分散開撿柴,我居然在山上聽到了小孩子的哭聲——我跟著哭聲走啊,就看見了一片墳地!根本沒有小孩子,哪裡來的哭聲!”
說到這裡,彭雁斌眼睛瞪大了一些,真實的惶恐和擔心不被信任的急躁在他身上體現出來。
“真的是突然出現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彭雁斌說著,搓了搓自己的大腿,“我跟他們四個人說,他們都不信!”
陳馳點點頭,“然後呢?”
“今天柴火燒完了,他們又打算上山!”彭雁斌煩躁地說,“我都碰到不乾淨的東西了,哪裡還敢上山?!不要命麼這不是!喬彥就一直和我吵,說我懶,罵我無中生有!我又說不過他,他們不信我,我在那兒待著不舒服,就來找你們了!”
“找我們有什麼用?”陳馳麵帶天真地反問道。
“呃……”彭燕斌噎了噎。
“不過——”陳馳收回天真的神情,緩緩說道,“我們也遇上了類似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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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姐家五個人跟他們的情況不一樣,從彭雁斌的講述來看,那五個人中隻有彭雁斌聽見了嬰兒哭聲,其他人卻並沒有聽見。
臨近上山,楊若雨的心情有些忐忑,聽完彭雁斌的話,她說道:“我們五個上山撿柴的時候,都聽見了小孩兒的聲音……”
彭雁斌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生動,“我就知道肯定不是我的幻覺!他們都不信我,我可沒有為了偷懶去瞎說!”
陳馳看著他,做了一個雙手往下壓的動作,示意先冷靜下來,然後說道:“你那天撿柴在什麼位置?”
“位置?”彭雁斌仔細回想,“大概在山腰上?好像快走到山的另一邊了,我記得那裡有很多墳,所以我就沒再繼續往那邊走。”
“那他們呢?”
“都在山腳下吧,那裡也能撿柴火,隻是我覺得山上的柴火更經燒,而且山腳的濕氣重,收回去的不好燒。”
照這麼說,山腳下撿柴可能就聽不見嬰兒哭聲,隻有上了山才會聽見。
“當時天氣怎麼樣?”莫歧突然出聲。
“誒,這個我印象深!”彭雁斌一拍手,“我的簍子還沒滿到一半,天就陰了,我以為馬上就要下雨,就加快了撿柴的速度——”
“你記不記得,小孩子的聲音和天陰下來,這兩件事情發生的先後順序?”莫歧問。
“……”彭雁斌搖搖頭,“不記得了。”
張七琢磨著莫歧的問題,說道:“我記得我們上山的那天,是天陰下來之後,才聽見小孩子的聲音的。”
“嗯。”莫歧點點頭,“或許這兩件事兒之間存在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