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馳緊跟著放下了竹簍，對另外三人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和莫歧上去看看。”

薑楊沉默地將簍子放下。她對馮初和李江白的印象很深，因為她現在帶的學生和那兩人一樣的年齡，都是高二學生，或許是作為老師的本能，她決定要一起上山看看。

楊若雨點了點頭，她實在害怕，如果真的上去了，她也隻能幫倒忙。她的理性告訴她不需要為自己的道德感譴責自己，更不需要因為良心過不去就勉強自己。那樣對己對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張七對山上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好奇心，她陪著楊若雨一起離開了。

剩下三個人穿梭在密林間，尋找馮初的身影。

天色不知不覺地陰沉下來，大風將樹葉刮得簌簌作響，腳下的枯枝爛葉被踩出清脆的沙沙聲。

“天又陰下來了……”薑楊抬頭瞧著天色，心裡登時有些沒底。

陳馳的關注點和她不一樣，他憂心忡忡道：“要是下雨，我們這次撿的柴火就白費了。”

“前麵有人。”莫歧瞥見了一點運動的身影。

陳馳停下腳步，他仔細盯著那道身影，過了沒一會兒就大聲喊道：“喬彥——”

那人一下子頓住。

三人加快速度走過去，果然看見了一個戴著耳圈的寸頭男生，臉上有些臟兮兮的。

“你一個人？”陳馳問道。

喬彥手上拎著一個竹簍，簍子裡已經滿了。他將簍子仍在地上，煩躁地說：“另外三個人不知道哪兒去了，正在找。”

莫歧說道：“你可以先回去。”

喬彥緊緊皺著眉，說道：“不行，我聽到馮初求救的聲音了，我得找到他。”

陳馳好奇地問道：“怎麼回事兒，你們是都走散了嗎？”

“就是分了幾個方向撿柴，馮初和李江白一起，李群，還有我，一共三個方向。”喬彥說，“現在其他人都不知道在哪裡。”

喬彥擰著眉歎了口氣，接著說：“聽那動靜，我怕馮初是遇到了野豬……馮初現在又不喊了，會不會是已經被野豬……”

沒想到他剛說完，馮初的求救聲再一次響起：“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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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聽清楚了，他的聲音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喬彥趕緊伸手指了一個方向。

莫歧仔細聽著馮初那個方向傳來的動靜，除了求救聲便沒有其他聲音，連慌忙奔跑的腳步聲和地上纏繞的枯枝樹蔓被踩踏的聲音都無。

“他沒有跑動。”莫歧說著，已經動身向馮初所在的地方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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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全暗下來，沉甸甸的雲層密不透光，壓在人的心上，沉悶至極。

另外幾個人也沒空再多想，旋即跟上了莫歧的腳步。

“沒有聽到野豬的聲音，”陳馳走在莫歧身後，和薑楊並排，說，“這次的天氣和上次一樣沒有預兆地陰下來，很有可能是出現了之前類似的狀況，不過暫時還沒有聽到聲音。”

“什麼類似的狀況？”喬彥走在最後，一臉不解地問道，“聽到什麼聲音？”

陳馳笑眯眯地回頭看了喬彥一眼，卻沒有回答。

答案或許會在不久後親自找上喬彥。

四個人循著方向，穿過了一大片樹叢，隨即映入眼簾的是稀稀落落的小墳包，沒有一座墳前立了碑，長滿了野草的土地上還散落著新鮮的黃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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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歧微微有些驚訝，他蹲下身看了看散落在墳包周圍的黃紙，新鮮得像是剛剛撒在這兒的。這一處的景色與他們上次看見的大致相同，但又有些細微的出入。墳包似乎變多了，有些墳上的吊子似乎是不久前才插上去的。

將這奇怪之處記在心裡，莫歧站起身，繼續向馮初的方向走去。

令人困惑的是，天色已然陰沉至此，墳地也就在眼前，他們的耳邊卻遲遲未同之前一樣響起嬰孩細細密密的哭聲。

喬彥和薑楊被墳地給驚了一驚，薑楊臉色還好，喬彥直接腿軟，拉住了離自己最近的莫歧，說：“這……這是真的墳啊？”

陰沉的天色讓人辨不清晝夜，風卷起草叢裡的黃紙，吹到他們的腳邊。

莫歧低頭看著拽住自己衣角的手，語氣有些不耐：“真的墳。”

“怎麼沒有墓碑啊……跟亂葬崗似的……”喬彥一邊忐忑，一邊嘟囔。

“噓——”陳馳豎起食指抵在唇邊。

喬彥不說話了。

“感覺比上次的墳要多啊……”陳馳看了眼莫歧，便轉頭對喬彥笑道，“哎呀，小喬，你的膽子這麼小啊？”

喬彥意識到什麼，立刻就把拉著莫歧衣角的手放開，神色不算好看，他伸長脖子吞了口唾沫，說道：“救人要緊，我們趕緊去找馮初吧。”

陳馳漫不經心地哼笑一聲，沒再繼續調笑喬彥。

墳與墳之間的路被野草和枝蔓覆蓋，彎彎繞繞，寬度也僅夠通一人的位置。莫歧走在最前麵，喬彥和薑楊跟著，陳馳殿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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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

求救聲再次響起來，但是這一次變得極其微弱。聲音傳來的方向，就在他們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繞過幾個樹叢，他們終於看見了馮初。

薑楊沒忍住驚呼一聲——

馮初雙腿跪地，從地上微微凹陷下去的兩個坑能看出來，這跪下去的動作極重。馮初的上半身在劇烈地顫抖，背脊彎著，他的五官顯得極其猙獰，雙目血紅，臉上還有幾道劃痕。他緊咬著牙關，兩隻手的指頭緊緊地扣在泥土裡。

饒是一向沉穩鎮定的莫歧，也被馮初的模樣給驚了一驚。

喬彥的腿直接軟了下去，他顫著聲音道：“他怎麼了這是……”

殿後的陳馳才繞出來，看到馮初，他的雙眸瞬間睜大，一雙桃花眼撐得圓圓的。

“救我……”極淺極輕的呼救聲再次從馮初緊咬的牙關裡擠出，他的額頭上繃出了駭人的青筋，像是在全力抵抗著什麼。

周圍沒有所謂的野豬，他們也沒有聽到嬰兒哭聲，馮初究竟是遇到了什麼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莫歧回過神，立刻走向前去，蹲在馮初麵前，問：“你怎麼了？”

馮初沒有對莫歧的叫喊作出任何回應，連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也沒有。

馮初聽不見他說話。

陳馳也走了過來，蹲下身用手在馮初眼前晃了晃，見其無甚反應，說道：“他的狀態好像夢遊啊，聽不見看不著的，對外界的動作沒有反應。”

喬彥不敢靠近，支支吾吾指著馮初地對莫歧說道：“你……你碰碰他！”

莫歧不等喬彥說，已經上手碰了碰馮初。後者仿佛紮根在了土地上，任憑莫歧動作，他的手指依舊緊緊摳著地麵，雙腿重重地陷在地裡。

莫歧走到馮初的身後，雙手穿進馮初的腋下環過馮初的胸，試圖通過這種方式把馮初給抱起來。然而正當他準備用力的時候，他感受到了幾股力量在和他對抗，既有股拽著馮初的力量，也有死死摁著馮初的力量，再者馮初的手指依舊摳在地裡，為了不讓他的手指受傷，莫歧嘗試了兩次就放棄了。

“我沒辦法把他抱起來。”莫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