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吵。”莫歧皺起眉,轉身背對著他。
陳馳依舊討好般笑著,他趴在床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輕輕扯著莫歧的衣角:“你為什麼不晚上睡?現在睡了晚上就睡不著啦。”
莫歧用了十足力道把衣服從陳馳的手裡抽出來,不耐道:“跟你沒關係。”
“好吧,跟我沒關係,我不該多管閒事兒的。”陳馳撇了撇嘴,“是我有錯在先,不該推你,害你差點兒摔個狗吃屎,要不是有堵牆攔著,你得多丟臉呀,是不是?我有罪!我真是罪該萬死啊!”
莫歧“蹭”地坐起身。
陳馳眨眨眼。
“我在道歉。”他頂著莫歧不愉的目光,認真說道。
“中午睡了,我晚上去祠堂一趟。”莫歧頂了頂腮,語調毫無起伏。
“今晚留我獨守空閨?”陳馳依舊趴在被子上,支著腦袋,仰視著莫歧。
“彆這樣說話。”莫歧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再次躺了回去,“我已經告訴你了,現在能讓我好好休息嗎?”
陳馳離開了房間。
莫歧翻了好幾次身,卻難以安眠。
明明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給彭雁斌的任務是不用指望了,張七帶來的消息久違地讓莫歧感到興奮,村子裡存在除了中年婦女之外的其他鮮活的人,那人一直在祠堂裡做什麼呢?能不能幫助他們離開這個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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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莫歧坐起身,穿上一件黑色的衛衣外套。這件外套他穿著正好合適,隻是不知道外套的主人此時此刻在地上還是地下。
莫歧的動靜小之又小,但不防陳馳睡眠過淺。
“現在出去?”陳馳的聲音帶著迷糊。
“嗯,”莫歧擰起眉,“小點兒聲說話。”
陳馳跟著半撐起身子,他借著銀白月光看向莫歧,聽話地降低了音量,用氣聲說道:“你隻去祠堂?”
不等莫歧回答,陳馳心思活絡起來,“還是說,你也要去村口的人家?”
莫歧蹲下身係好鞋帶,轉頭看去陳馳依舊半撐在床上,放下了心,這才開口回答道:“都去。”
“我不跟著你,我睡了。”
莫歧點頭,像陣風似的離開了房間。他放輕腳步踏在木梯上,時刻留心一樓曉琴房間的動靜。沒有任何異常,莫歧走到後院,翻出了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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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高懸半弦月,濕冷的空氣像是裹著重量,每一個呼吸都讓肺能感受到直白的冷意。路兩邊被風壓倒的雜草映著莫歧修長的身影。他直直去了村口,離那最近的一戶院子安安靜靜地坐落在一棵歪脖子樹下,院門緊閉。
莫歧三兩步爬上了那棵歪脖子樹,他踩著樹乾探頭朝院內看去,屋裡竟有暖黃的燭光透出來,時候不早,按理來說這時候村裡人應當酣睡如泥。他在院裡沒有看見被竹席圍著的□□男人。一股若有若無的香火味兒送進了莫歧的鼻腔,再仔細朝屋內打量,模糊能看見一道影子映在地麵,從屋內長長延伸至屋外,仿佛都快脫離了人形,隨著昏黃的燭火閃爍搖曳。
莫歧對農村的習俗毫無了解,他從來沒有在鄉村生活的經曆。他隻能暗暗猜測屋裡的人或許是在守靈。
為什麼還要白天□□將屍體放在院子裡用竹席圍著?
莫歧不明白。所謂的規矩十裡八鄉各有不同,曾經有聽聞過守靈,但他並沒有完全了解過。
燭光忽然熄滅了。整個院子悄無聲息地融進了黑暗裡。
莫歧下意識屏氣凝神。
他耳朵仔細留意院裡的聲響,直到搖擺的燭光再次亮起。可是這次,卻沒有人影。
莫歧皺眉,直起身想要觀察得更全麵。
下一瞬,一張皺紋滿布的臉驟然出現在離他一牆之隔的地方。婦人抬頭朝向莫歧,那張臉上兩隻無甚生機的眼珠子直直盯著他。
“你在做什麼。”那婦人乾啞的聲音響起。
莫歧實話實說:“爬樹。”
“然後呢?”婦人道。
莫歧不說話。
婦人怨毒說道:“你要知道,該死的是你……”
“為什麼?”莫歧問。
婦人提著煤油燈走回屋裡,乾啞的聲音緩緩從裡麵傳來:“死的應該是你們——”
人影又長長地延伸至院裡,枯燥昏沉地搖曳。絲絲燃香的味道送進莫歧的鼻腔。
莫歧回味著婦人的話。
為什麼該死的人是他?
村子裡還有正常人嗎?
莫歧利落地從樹乾上跳下來,去往村西邊兒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