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穿過墳地,很快就看見了林子裡的除晦窯,伴著刷刷的雨聲和嬰兒哭響。像是有剛從母體脫落的嬰兒被遺棄在了大雨滂沱的山林裡哭嚎,脆弱又淒厲。
張七不自覺就皺起了眉。幾個人的心像是被揪了起來,森森的怨念裹挾著他們,難以呼吸。
“真想放把火燒了劉家村。”張七咬牙冷聲說道。
“除晦窯”三個大字的正前方,濕噠噠的草叢裡圍著一個裝了枯枝細葉的竹簍,它靜靜地置於雜草之中,簍口傾斜。
彭雁斌前天夜裡怎麼會來到這裡?
除晦窯裡覆滿的枯枝上壓著的大石塊不見了,繞了一圈,莫歧發現石塊就在除晦窯的後頭,堆放得亂七八糟,還有零散的樹枝和木柴。而除晦窯裡的枯枝覆沒的高度快要與石牆齊平,鬆散的枯枝由於沒有了石塊的壓蓋顯得不再緊實,雨水順著樹枝木柴之間的縫隙流入除晦窯的深處。
眼前的枯枝明顯比之前看到的要滿很多,莫歧把眼前的景象和印象裡的除晦窯再三進行對比,才說道:“原先這裡的樹枝隻有石牆一半的高度。”
張七直接把莫歧的未儘之言說完:“彭雁斌在裡麵,所以這些樹枝的高度增加了。”
馮初離得很遠,表情卻是幾人當中最痛苦的,他就像上次的陳馳,蒼白著臉,似乎在和什麼事物做抵抗,腿開始發顫,仿佛下一秒就會跪下去。
李江白無視馮初的情況,走上前,說道:“你們想把彭雁斌找出來嗎?”
雖然是問句,卻用的是陳述句的語氣。
“嗯。”莫歧應聲。
語音剛落,莫歧拽出一些堆在除晦窯裡的樹枝,耳邊的哭聲隨著他的動作愈來愈烈。
後麵的馮初跪在地上,崩潰地大喊道:“夠了!彆再找了——”
張七回頭,隻見馮初雙手撐著地,低垂著頭,雨珠順著他額前的頭發不停砸進草叢裡。他渾身發抖,整個人透露出惶恐又混亂的氣息。
除晦窯前的三個人轉過身,張七看了李江白一眼,後者不緊不慢地走到馮初身邊將其拉著站起身,帶著馮初沒入了雨中的山林。
張七隨即問道:“你為什麼執著於把彭雁斌找出來?”
她不相信莫歧是出於純粹的善意,那種善意太多餘,放在當下的境遇裡,著實有些愚蠢。
莫歧一麵晃了晃腦袋試圖屏蔽哭聲帶來的乾擾,一麵不停地將除晦窯裡的樹枝拽出來,他分神說道:“我隻是想確定彭雁斌真的在裡麵。”
“我們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我要親眼看到。” 莫歧說。
“離得這麼近,不怕下一個就是你?”張七一同上手拽出樹枝。
“不會是我。”莫歧又說道,“如果是我,那就應該是我。”
都不必將樹枝全部挪出來,僅僅五分鐘時間,他們就看見了彭雁斌露在樹枝外麵的那截胳膊。
饒是一向很看不慣彭雁斌的張七,此刻也沒忍住歎了口氣,移開了視線。
這時候,他們才切實感覺到——原來真的有人死了,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死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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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彥緊跟著陳馳的步子,好奇地問道:“你要去乾什麼呢?”
“都不知道我要去乾什麼就跟著我啊?”陳馳笑著瞥了他一眼,說道,“你這麼好騙走呢。”
喬彥翻了個白眼,說道:“彆用對小孩子說話的語氣和我說話行不?問你問題你直接告訴我答案就行了。”
“去找曉琴,打聽一些事情。”陳馳說道。
喬彥下意識問道:“啊,那你不等莫歧回來一起去嗎?”
陳馳好笑地說道:“為什麼我要和他一起去?我自己去不可以?”
喬彥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才說的話確實沒什麼道理,他搖搖頭,說道:“也是,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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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琴家沒有關院門,走進去的感覺和前幾天完全不同,恍然一夜就平添了頹唐的味道。
“什麼都沒收拾啊。”陳馳四處看了看,像是對之前住過的地方的留戀與惋惜。下一刻他彎腰對著院牆的角落招呼道,“大黑,嘬嘬嘬,來我這裡。”
大黑窩在院牆下,精神萎靡。
陳馳好一頓心疼:“肯定是餓了,她們真壞,都不給你吃東西,等會兒跟我走啊大黑。”
喬彥噘著嘴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指了指二樓,說道:“你不是來找曉琴的嗎,怎麼還花時間跟狗敘舊呢?”
“你不能先進去嗎?”陳馳責怪道,似乎在反感對方破壞了他和大黑聊天的雅興。
喬彥張嘴卻無言。
進了屋裡,陳馳發現一樓右邊的房門關著,了然地走上前去,屈著兩根手指敲了敲房門,說道:“琴姐,我來找你聊天了。”
房門很快打開,曉琴疲憊地站在門後,還不等說些什麼,就聽陳馳說道:“華子家真的因為扔了一個女娃混出頭了?怎麼個出頭法?讓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