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的茅屋裡堆著他們搜羅來的乾柴,細細碎碎,最多能撐兩天。莫歧抱了些堆在廚房裡,陳馳拽了一把,拿枝蔓捆成一紮,用火鉗將它送進了灶膛。
火光的影子在陳馳的臉上跳躍,他困得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莫歧收拾著廚房,額頭上全是汗。
“歇歇吧。”陳馳有氣無力地喚道。
“在收拾了,就收拾完。”莫歧動作不停。
“你為什麼都不累啊,好像幾天沒睡好的人隻有我一樣。”
莫歧沒回答。
過了一會兒,陳馳睜開眼,輕輕說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彆跟彆人說。”
“嗯。”
“從祠堂回來到現在,我右眼皮時不時就跳兩下。”陳馳說,“感覺不是很美妙。”
“你怕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陳馳笑了笑:“還以為你要勸我彆迷信呢——說實在的,我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就跟忘了什麼事兒沒去做一樣。”
莫歧終於將廚房收拾得相對乾淨,而陳年老垢他實在無能為力。他蹲在井邊花了一分鐘洗手,回到廚房後,他說道:“想不起來就彆想了。”
陳馳仰頭看著他,笑了一下,站起身,道:“洗漱,完了去睡覺。”
“還得燒一鍋水。”莫歧拉住他。
陳馳撇嘴,順從地坐回了灶前。
盯著鍋蓋入神的莫歧猛然抬起頭,說道:“她怎麼確定女兒生出來了我們就能走出劉家村?”
陳馳愣愣地重複了一遍:“女兒生出來了我們就能走出劉家村……”
“對啊,她為什麼那麼篤定?”陳馳張著嘴,眼睛撐得圓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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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燒開了,汩汩冒泡,滾燙的水從鍋蓋邊緣彈了出來。陳馳扒了扒下灰口,灶膛的火勢頓時減了下去。
喬彥走進來,說道:“我們把床都搬過來了,現在夠睡了。”
“你們下午去了多久?”莫歧把熱水從鍋裡舀出來,倒進已有一半井水的桶裡。
“沒多久吧,其他人家裡也要沒柴火了,不知道那些女的之後會不會上山撿柴,”喬彥撓了撓胳膊上的蚊子包,“都這麼冷了還有蚊子。真煩人。”
“張遠跟你們一起嗎?”
“一起啊,下午我們都出去了,他和我一起,你們是不知道他有多囉嗦,一直在我耳邊嘚吧嘚吧嘚,我真想把他嘴縫起來。”喬彥來勁兒了,“我以後真的不會再有名校濾鏡了。”
陳馳看了眼灶膛內僅剩的一小簇火焰,起身去洗手,“你們去找柴火的時候,背簍子了嗎?”
“沒背啊,不敢背了。”喬彥搖頭。
在井邊洗手時,陳馳忽然想起了什麼,把喬彥叫到身邊來,語重心長地說道:“那女人說越是害怕,陰氣就會越重,你以後情緒穩定一點兒,不然陰氣會越來越重的。”
喬彥皺起眉:“這不是為難我麼!而且憑什麼膽小就會陰氣重啊,有什麼科學依據嗎!”
莫歧將木桶一路拎到後院的瓦房裡,陳馳看著他的身影,一邊隨口說道:“來到這兒了就彆講科學了。”
喬彥煩躁地頂腮。
他又忽地全身一涼,汗毛豎了起來:“你說……彭雁斌是不是因為陰氣太重了才……”
陳馳將手上的水甩乾,撐著膝蓋站了起來,聳聳肩:“誰知道呢。”
喬彥捂住耳朵:“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陳馳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進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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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喝過粥,莫歧和陳馳就直奔祠堂而去。
女人的態度和昨天截然相反,她笑吟吟地讓他們進祠堂,柔聲說道:“我昨天又見到她了。”
“你的女兒?”莫歧輕輕問道。
“嗯,我告訴她,她馬上就能看到我了,我們倆很快就能相聚。”女人輕撫著自己的肚子。
“她出生了,我們就能離開劉家村嗎?”
“你們隻能這樣做。”
陳馳便蹲在她身旁,垂下眉眼注視著女人緩緩撫摸的肚子:“你怎麼知道這是我們離開唯一的辦法?”
女人平靜地說:“你們和以前那些人都一樣,都沒有辦法幫幫我的女兒嗎?”
“不。我隻是想知道,這是確定的辦法。”
“是你們自己找到的辦法,我寄希望於你們,有錯嗎?”女人的手停下來,“你們說幫我和我女兒重聚,你們說隻要村裡有女娃了,就會安寧,你們自己說的話,怎麼能不算數呢!”
莫歧急忙追問:“這個辦法一開始是誰提出來的?那人還在嗎?”
“我來祠堂住著之前,就有人說了。”
“那你……”
“很久,我已經住了兩年。”女人說。
“兩年前,這裡發生的事情,你可以告訴我們嗎?”
女人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過了很久,蠟燭又短了一截,她才開口:“好啊,你們要幫我見到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