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9 愛在刀尖 徘徊在愛與……(2 / 2)

死亦無憾 漫漫黑夜 5720 字 10個月前

其實我們住得很近,我常常能見到他。

有時在球場看到他打球,打得很高興,像個少年人一樣。

有時在咖啡廳看見他對著電腦敲敲打打。

有時他看著天空一動不動。

有時與他擦肩而過,行色匆匆,連一瞥也不屑於給予。

有時他會對著我一笑,溫文爾雅。

有時他盯著我,眼神空洞而熱烈。

有時他摟著女人說說笑笑,肆無忌憚。

有時,很久都看不到他。

我已經不知道哪個是他。我隻知道,他身上有光,迷幻的令人沉醉的光。關注他越久,越無法自拔。

傳言都說他是個溫和人,但是我曾經看見他擰著一個人的脖子,壓在牆上,冷淡地說:“誰也不能指揮我,誰也不能!”我驚訝地停在那裡,看著他,說不出話。他放開那個人,走過來,眼神冰冷刺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殺氣,我摸著腰間的槍柄,防備著。而他,隻是走了過去。直到三分鐘後,我才回頭,看見一片虛空,他早就無影無蹤,卻又似乎永遠存在,那絲冰冷的殺氣,久久纏繞著。

傳言也說,他是個善良的人,資助了很多失學兒童。而我看見的,是他殘酷的一麵。有時會有少年人打成一團,瘦弱的一方被打得不成人形。若是良善之人,必會勸阻,而他隻是看著,露出莫名的微笑來。雖然我也是個看客,我以為弱者不能祈求他人的幫助,而應該學會自己站起來。而他,那一抹微笑令人膽寒,無法想象他的腦海中盤旋著的是怎樣的念頭。

至於他是個本分的人的傳言,我也很難認同。我不止一次在聲色場地看見他。我去那裡一般都是為了生意,聲色場所好辦事。而他,卻是為了身心的娛樂。不止一個金發女郎纏繞在他身側——是的,他隻喜歡金發的女郎,這讓我想到了嘉利,那個可憐的女人,如果他真的如此喜歡嘉利的話——他一手撫摸著一位的大腿、另一手撫摸著另一位的頭發,還有一位坐在他的腿上與他擁吻著。如此放浪形骸,難以理解。

猶記得,一次他喝得很醉,衝進盥洗室洗臉。我正在一旁洗手。烘乾手,我便看著他。他的奇妙之處難以言表,注意他越久,他百變的色彩越濃厚,讓人迷惑。如此近距離看著他,除了他英俊的臉,沒有任何新的發現。但是那張完美的臉後麵,必然還有著彆的什麼,讓我心潮澎湃,目眩神迷。

他洗完臉,抬起頭,也看見了我。他愉快地笑了起來:“哦,我好像見過你。”說著他湊過來,臉離得很近,接著他說,“哦,是的,是的,我見過你,綠色的眼睛,金色的頭發,無與倫比的美貌,那個家夥如果存在的話,我一定見過你!啊哈,我一直覺得那不過是個夢!”他笑得很開心,突然他停下來,微微眯著眼睛,說,“哦,你和男人接過吻嗎?雖然我不喜歡,可是那家夥似乎很渴望,雖然他永遠不敢。哦,如果他存在的話。”說著他湊得更近,唇與唇相交了,濃濃的酒味與淡淡的濕氣。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允許這一切發生,在我迷惑於他的言行時,就已經這樣了。感覺不算太壞,他是個英俊的男人。如果和女人要找漂亮的,同理可證,男人要找英俊的,如此看來,沒有什麼不可以。我扣住他的腰,翻身把他壓在了牆上,加深了這個吻。他一隻手微微抓著我的衣襟,一隻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如果說我們兩個人在盥洗室瘋狂地接吻,是因為有一個人瘋了的話,那一定是我。因為他醉了,而我沒有。我用著全部的心識有技巧地勾引著彼此的欲望,明知道是兩個男人,明知道是公共場所,明知道,彼此並不熟悉。瘋了。最終沒能做更多,我聽見腳步聲,有人來盥洗室了。我拉著他出去,沒走幾步,他的那些金發女郎就來了,他回到了他們之中,那些金發女郎邀請我加入,我拒絕了。看著他們糾纏著遠去,我突然覺得,放手的不該是我。如果我想要抓住什麼,我是否有資格?

再看見他,他安靜得像一個雕像,靜靜地坐在路邊的藤椅上,似乎沒有歸處。我走上前去,我想知道他在想什麼,我更想知道,他是否記得那個吻。而此刻,我才想起來我不記得他的名字,我關注了他這麼久,而我並沒有記住他的名字,或許是他太善變,以至於我覺得記住一個名字並沒有多大的意義。我坐在他的身邊,很久他才轉過頭。與他對視,我看見的是他眼中令人窒息的憂鬱,那是無邊的寂靜,足以殺死一切快樂。任何話也問不出口,我無法打破這種寂靜。他也沒有說話的欲望。夕陽西沉,最終我隻能起身離開,留下他獨自端坐。或許,從頭到尾,那裡也隻有他一個人,我從未存在過。

而僅僅是第二天,我便看見他在球場打球。咖啡廳對麵的街頭籃球場,那裡有很多年輕人。他已經過了熱血沸騰的年紀,然而,他臉上洋溢著的爽朗微笑,卻足以破除所有成熟的印記,和年輕人打成一片。他高超的技巧迷倒了那些少年,他們環繞著他,嘰嘰喳喳,詢問著各種技巧。像是著了魔,我一直看著,直到人全部散儘。場上隻有他。“你也無處可去嗎?”他向我走來,問道。我不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但是我確實覺得天地之大,無處可去。於是我說:“是的,我身在此,心卻不知道在哪裡。”他抓著頭發,笑起來:“叔叔,我聽不懂啊。我是說,我不記得家在哪裡了,如果你也是,我們一起玩吧。”他拍著手上的籃球,咚、咚、咚,一聲聲像是敲在我心上。我已經很久沒有打過籃球了,而那一刻,鬼使神差,我說好。理所當然,他總是能把球搶過去,漂亮地灌籃,充滿活力。坐在場邊休息時,他說:“叔叔,你的水平真的很爛啊,接下來不要比賽啦,我教你吧,有些技巧很容易掌握的。”看著他閃閃發光,純淨無邊的藍色眼睛,我遲疑地說:“那天,在盥洗室……”他突然跳起來,說,“你等等,我似乎想起來,我的家在那邊!”說著,他跑了出去。我一直等著,他再也沒有回來。他沒有承諾過他會回來,所以,他沒有回來,我內心很平靜。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我從來都抓不住他。他的心,在哪裡?

關注他的生活,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偶爾的交集,是值得回味的記憶。生活可以很單調,也可以很多彩。排除這一切,生意方麵,卻是麻煩不斷。手下的人都開始焦躁,難以壓製。雖然我喜歡看著他,不能不看著他,但是最終還是要下決定,轉移地點。縱然隻有這裡有他,但是我的生意不能再被破壞下去,這不僅僅是我的事情,是手下幾百人的事情。

我並不能偷偷走,必須正大光明地走,讓所有的鄰居都知道,我約瑟夫,要離開這裡了。

埃蘭娜照例送來了糕點。她眼中隱隱有淚水,她說:“約瑟夫,你真的要離開?這裡沒有能讓你留戀的東西嗎?一點都沒有嗎?”我想到了他,可是,終究還是要走的。

“沒有。”我淡淡地說。

她眼中的希冀消逝了,捂著臉跑開了。

我拿著箱子,看見他走過來。

我再次看見他眼中的狂熱,一如最初,空洞的狂熱,狂熱得有些虛幻,不知道他眼睛的焦距是哪裡,他究竟在看著哪裡,看見了什麼。那裡,有沒有我?

他沒有說話,隻是站在我的眼前。

我不想錯過,微笑起來:“你好……”我依然沒有記住他的名字。我努力回想埃蘭娜曾經說過的關於他的話,作家?死而無憾?似乎是說他寫了本小說,主角是科爾溫,那麼他叫喬納斯?還是說科爾溫寫了本書,主角叫喬納斯?我決定賭一把,說,“喬納斯。”

他空洞的眼睛亮了氣來,整個人突然就活了:“你知道我?”

他藍色的眼睛純淨得放出光來,像是剛剛麵對世界的嬰孩,光彩奪目。

這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有無數的麵目,無數的謎。

“有什麼事嗎,喬納斯?”我微笑著問。

喬納斯,我突然喜歡上這個名字,帶著魔力的名字,每喊一次,心裡的喜悅便多了一分。我竟然今天才想起這個名字,我應該早點這樣叫他,我錯過了那麼多的機會。

“你要遠行?”喬納斯緊緊抓著我的手。

我放下箱子:“是的。”微微有些詫異,為何他如此激動?難道他想挽回我?雖然我不可能改變主意,但如果他……

他盯著我,眼中幾番色彩轉換,最後說:“你真的要遠行?”

看著他臉上不舍的表情,我終究猶豫了。他這樣緊緊抓著我的手,迫切的望著我,難道那些我以為他不記得的一切,其實他都記得?他記得那個吻嗎?

“是的。”我說。

如果他樂意可以和我一起走。我突然這樣想。

而那一瞬間,他的表情變了。

藍色的眼睛不再散發純潔的光芒,而是冰冷,刺骨的冰冷。

“很遺憾。”他說。

疼痛。

我沒有來得及動一下。

子彈穿過胸膛。

我不知道為什麼。

或許從來都沒有為什麼。

獨腳戲能夠什麼好結局呢?

徘徊在愛與不愛之間,

鮮血卻已染紅了刀尖。

Story Continu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