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冉笑眯了眼睛，“隻有心無掛礙，坦坦蕩蕩的人才能這般好眠吧。我卻一輩子都在琢磨著些蠅營狗苟之事……若是還能睡得四平八穩反而是老天無眼了呢。”

幾句話裡頗多自嘲，花滿樓卻也隻是淡淡一笑道：“何須妄自菲薄，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蘇冉微微垂下頭，笑道：“若真如此便再好不過呢……”

話未竟，穿過小徑另一側蹦蹦跳跳跑過一個姑娘。

一身鵝黃的衫子，齊眉的劉海，雙鬢垂髫，兩根烏溜溜的長辮子垂在腰間，辮梢係著鵝黃色的頭繩，綰成了蝴蝶般的樣式綴在辮梢，蘋果般的圓臉盤，一雙圓圓的大眼睛。

女子腳步輕快，一陣風似的跑過來，在蘇冉跟前猛地刹住腳步，脆生生喊了一聲，“老爺！”

行動之間，卷著一股子清亮酸甜的味道，像是什麼水果的味道。

蘇冉似是被嚇了一跳，手指微微抖了一下，隨即皺了皺眉，“青梅？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麵到處跑？夫人呢？”

喚作青梅的丫鬟吐了吐舌頭，掃了一眼花滿樓，才答道：“怎生埋怨我？是夫人要我去備下行裝的，夫人說，明天要早起去寺上上香。”

蘇冉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安排好了，便早些休息去吧。”

“是是是，大老爺！”

青梅吐吐舌頭應道，斂身施了個禮，繼續蹦跳跳的走遠了。

蘇冉看著女子走入小樓中，才轉過身，“失禮，家中小婢無距，見笑了。”

花滿樓搖搖頭道：“尊夫人信佛？”

“是，內人早年家中逢變，自此潛心禮佛。”

蘇冉淡淡答道，腳步停下，“已到了。”

花滿樓隨之駐足，聽著蘇冉上前一步，輕輕扣了扣門。

門被從裡麵打開，出來的卻不是陸小鳳，而是一群笑鬨著的雀兒般的女孩子。

她們都很年輕，也都很漂亮。

穿著顏色明亮的衣服，鳳仙花汁染出顏色粉嫩地指甲，說話間燕語鶯聲讓空氣都變得甜蜜了起來。

跑到蘇冉麵前，一聲聲“老爺”“老爺”的喚著。

蘇冉揮了揮手，女孩子們笑嘻嘻地走開了。

銀鈴般的笑聲遠去，門才被砰地一聲推開，這一次出來的不是花枝招展地大姑娘，而是赤條條一隻禿鳳凰。

陸小鳳腰間綁著條白毛巾，探頭探腦看著女孩子們都跑遠了，才整個人跳出來。一把從胡子上抹下幾片花瓣，眨眨眼看著蘇冉。

“蘇冉，我和你有仇？”

蘇冉看了一眼陸小鳳，然後低下頭肩膀輕輕顫抖。

陸小鳳撇撇嘴，卻忽地也笑了。

“你笑吧，下次你洗澡的時候，我一定找20個大姑娘站在你身邊看你洗澡。”

蘇冉抬起頭，嘴角還掛著沒來得及隱下去的笑意，慢悠悠說道：“無論你找來20個姑娘還是20個男人我都不會怕的。”

陸小鳳摸摸他沾了玫瑰味的胡子，“好，下次你洗澡的時候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一定叫上所有朋友去看。”

聽著他隨口扯皮，蘇冉竟然還能溫溫一笑，回答道：“歡迎之至……不過你的朋友已經來了。”

“嗯？”

陸小鳳一愣，然後才看到站在蘇冉身後長身玉立的男子。

陸小鳳驚喜地喊了一聲，“花滿樓！”然後一隻手抱住花滿樓的肩膀——他的另一隻手還在在忙著按著腰間的毛巾，“你怎麼也跑來了？”

花滿樓微微笑著，摹地伸出手。

纖纖公子，風雅如玉。

伸手拍了拍陸小鳳的胸膛。

陸小鳳愣了。

蘇冉默默扭過臉去，肩膀不停地顫抖。

花滿樓溫文笑道：“果真是赤膊相迎……陸小鳳，你不冷麼？”

陸小鳳正色道：“不冷，涼快得很。”

花滿樓道：“陸小鳳，我來找你卻是有一件奇事的，你可還想聽？”

陸小鳳立刻端正顏色，“花滿樓，我很冷，冷得很，咱們快進屋吧。”

蘇冉笑著看著二人，此時開口道：“天色已晚，在下先告辭……這座小樓二樓還有一間客房，二位早些休息。”

花滿樓笑著謝過蘇冉，青年的腳步聲細不可查，轉瞬間便已經消失了。

花滿樓微微愕然。

側頭向陸小鳳問道：“蘇冉的輕功似是極好？”

“他的功夫邪門的緊，深淺難測，但是論輕功，卻已是在江湖中數得上數了。”

陸小鳳看著蘇冉轉瞬間消失的背影說道，轉身推開門，“怎麼？”

花滿樓跟著陸小鳳走進屋中，側著頭若有所思，聽到陸小鳳的問話笑了笑，“不……隻是他之前每走一步的腳步聲，清晰入耳，其實卻是故意放重與我方便的吧。”

陸小鳳笑了，拉過一隻椅子，把花滿樓按坐在上，倒了杯茶才笑著說道：“這人心思細密……他會這樣做倒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