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冉歎口氣拂了拂地上灰塵，席地而坐。

“阿冉！把你身上那礙眼的衣服脫掉！”

蘇冉苦笑一下，“誒……怎麼說那是我妻子去世誒……”

看著女子大有你不脫掉我就扒掉的氣勢，蘇冉笑笑，投降似的將身上的粗麻外裳脫了。

青年身上隻剩下一襲白袍，夜風吹拂下看著甚是單薄。

女子似是滿意得多了，說話語氣也柔和了幾分。

“我知道我露了形跡……這次承你的情，袁楠你殺也殺了，下次莫要再插手。”

蘇冉低聲說道：“阮姊……你何必這麼執拗，這些人本不用臟了你的手，隻要你許了，我自會讓他們身敗名裂傾家蕩產……”

“嗬……你若是我，你會甘心？”

女子反諷道，蘇冉乖乖閉了嘴，過一會兒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道：“至少可以和我商量商量……”

“不必了。”

女子這句話說得又急又快，蘇冉微有些愣住，看向女子。

兩雙眼睛相對，青年的眼睛是泛著柔潤的黑色，滿溢著擔憂和關懷，女子微有些不自在，扭過頭去，“不必了……你忙你的去吧，你自己現在也分身乏術不是麼？”

蘇冉笑了笑，“啊……也是，還有個西門吹雪要殺我呢，算起來，三日之約也就是在明晚了。”

女子身子一震，“明晚？”

原本甜美清脆的聲音有些變音，蘇冉笑了笑，倚著山神廟的破牆，“也沒什麼了……未必會那麼容易死，可是若真的死在他手裡卻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反正你和小糖的生活也基本安置妥當了……再說，我真是有些累了。”

青年的聲音輕柔中帶著一點兒疲倦，夜色中聽來竟然讓人覺著有些蕭瑟。

“……莫說這些話。”

女子沉默了半晌終是開口說道。

蘇冉輕聲笑了笑，從地上站起，“算了……不提那些，到時候再說吧，眼下卻還有一樁事的。”

“嗯？”

蘇冉道：“我後麵可是追著一位西門吹雪的，找到這裡也隻是早晚的事了……我可是追著凶手到此的，人未擒獲，毫發無傷，卻也說不過去了。”

青年說著轉過身，背向著女子。

“阮姊，挑個順眼的地方做點兒記號吧……以示凶手身手高明我是力敵受傷才沒捉住凶手的。”

青年嘻嘻哈哈說著，已將整個脊背麵向了女子，不算寬的肩，細瘦的腰身，微微低頭，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頸子。

【阿冉個子長得晚，現在看著卻像個小姑娘似的。】

【剛說你個子長得晚就竄起來了啊，可惜隻長個子不長肉，可彆從小姑娘變成了細竹竿呀！】

當年的那些話猶在耳旁，眼前的男子的身段似乎還未長開，依稀帶著少年的單薄味道，可是卻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頭了。

她眼見當年總是微笑的小男孩兒變成了現在的男人……

沾了血狠了心一張臉卻還是笑著的。

女子握著刀的手抖了抖。

那細瘦單薄的脊背，毫無防備的麵向自己，一刀下去，眼前這人便再也見不著了。

心中這樣的思緒一翻湧，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便奪眶而出。

女子手中刀“咣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怎麼了？阮姊？”

蘇冉微微側頭問道。

女子忙打起精神，拍了拍蘇冉的肩，“我哪裡舍得……你若真要做個樣子，還是用這個吧……”

纖細的指尖拈著一支圓筒。

蘇冉怔了怔。

這東西是幾年前為了阮青律做的小玩意，雖比不得傳說中的暴雨梨花針，但是安個繃簧夾鎖弄出個厲害點兒的暗器，蘇冉做起來還是綽綽有餘的。

為求謹慎，針上還淬了毒，雖不是什麼厲害的毒，卻不想竟有一天是用在自己身上。

蘇冉苦笑一下，抬眼看著麵前這個女子。

終是沒說什麼，轉身背向她。

“身上可有帶著解藥？”

“嗯……”

蘇冉淡淡應了一聲，這段等待的時間似乎極漫長，等感覺到背後微小的刺痛時，卻好像心也跟著疼了一下。

腳下一軟，倚著牆滑坐到地上，蘇冉垂下眸子，低聲道了句：“阮姊，你快走吧。”

“……你也小心。”

女子低聲說道，掩了身形，悄然離開了。

青年慢慢閉上眼睛，嘴角依稀還帶著笑，卻微有些苦澀。

阮姊……你如今已經不信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