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是個混蛋。

他說，蘇冉你先輸的，我得先看著你給我挖一百條泥鰍。

蘇冉笑笑，說，好。

轉身二話不說便奔向了汾河。

汾河上麵早已封了冰，蘇冉沿著河沿四處打量，司空摘星笑道：“你若是挖不出，便去東嶽廟站到灶王爺頭上大喊三聲‘蘇冉是小狗’也是可以的。”

蘇冉挑眉哼了一聲，“你且看好吧！”

司空摘星摸著鼻子蹲在河沿邊上，看著蘇冉袖子一挽，空手挖開了河灘邊的淤泥，泥裡麵竟果真有又黑又亮一條泥鰍。

青年衝他一臉得意的笑道：“怎樣？好生數著吧！”

冬天泥鰍在淤泥裡眠著，瞧準了那向陽的淤泥灘，看著那有著氣孔的地方挖下去，竟是一挖一個準兒。

冬日凍土，初破開的時候很是費力，到了下層的時候又往往淤泥通水，挖了一會兒一個漂亮公子便已經變成一隻泥猴了。

蘇冉捏著一條滑溜溜的泥鰍，往司空摘星懷裡一扔，司空摘星已經抱了滿懷的爛泥和泥鰍，此時也是一頭一臉一身的泥，卻不比蘇冉強到哪裡去。

“幾條了？”

“八十四……還是八十五來著？”

司空摘星眯著眼睛蹲在河沿上，“果然姿勢優美手法嫻熟，蘇冉你挖泥鰍果然好看得很。”

這小子話裡話外透著股得意勁兒，蘇冉倒是不惱，還很開心似的說道：“過獎過獎。”

彎腰又挖了幾條，蘇冉直了直腰，用袖子蹭了下臉上的泥，忽然愣了下。

遠處堤上一個白衣人，如遠山的白雲。

蘇冉怔了怔，低頭看了下自己，挽著褲腳衣袖，踩在泥灘中，滿身滿手的泥水。

卻不知為何……每次自己見到他時總是萬分狼狽。

蘇冉在心底默默想到，彎腰低頭悶聲不坑一口氣挖了二十幾條，滿滿一大捧往司空摘星懷裡一塞，冷著臉道：“好了！”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好，你要我去偷誰的鞋？”

蘇冉眨眨眼，告訴他四個字：“上官飛燕。”

司空摘星也眨了眨眼，問道：“然後呢？”

蘇冉正色道：“沒了。”

司空摘星盯著他，然後笑道：“我知道了！我讓你挖泥鰍挖了一身泥，你讓我偷鞋子必然也不會讓我偷得很容易。”

蘇冉笑而不語。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猴子似的一個高蹦上了一棵枯樹，好似長了翅膀似的，飛一樣跑遠了。

蘇冉輕輕鬆了口氣，急忙看向剛剛葉孤城的方向，卻發現人早已不見。

蘇冉微微垂下了頭，輕輕歎了一聲。

司空摘星去偷鞋子了。

蘇冉摸著懷裡的那枚銅錢，從河灘裡拔足走出來。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首先要做的還是要找一個地方洗個澡換身衣裳。

大年初一，幾乎所有的店麵都關了門，但是卻還是有些地方是紅燈高掛開門迎客的。

怡情院。

單聽名字就能知道這是一個什麼地方。

蘇冉一身狼狽，但是步子卻從容得很，看門的龜公本來已經把棍子掃把抄在了手裡，蘇冉卻在他們有所行動之前攤開了手，掌心裡是兩錠小元寶。

於是棍子立刻變成了笑臉。

“這位大爺，快請，快請，可有相好的姑娘？”

蘇冉笑著說道：“我來找歐陽，她今日可方便？”

“方便，自然方便得很，歐陽可是等了大爺您好一會兒了！您請上樓吧！”

蘇冉微笑，他第一次來這裡，更是從未見過歐陽情這個女人，若是她真的知道自己要來，甚至還等了他好一陣子，那可真是未卜先知了。

這自然是客套話，蘇冉也沒計較，隻是把一錠元寶拋給了那個龜公，“幫我找件新製的衣裳，按我的身量，等會送上來。”

“您放心，保管給您辦的妥帖！”

蘇冉笑了笑，跨步上了樓。

歐陽情算不得很美，當然，她也絕對不醜。

這是一個看著就讓人很舒服的女人。

蘇冉進來的時候歐陽情正坐在窗前，笑盈盈看著他，一雙眼睛在這冬天裡卻好像一汪春水。

即便蘇冉現在的樣子絕對算不得妥當，但在她的眼裡卻好像是這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

“歐陽。”

蘇冉淺淺笑著開口道，語氣輕柔而熟稔。

歐陽情微微怔了怔，隨即立刻又笑道：“公子認得歐陽麼？”

蘇冉向她笑了笑，“聽人提起過你，卻是神交已久了。”

青年淡淡說道，神色安詳平靜，轉身繞到屏風後麵，這樣地方的屏風，後麵的東西隻會有兩樣——浴桶和馬桶。

浴桶裡的水是新換的，蘇冉慢慢脫去了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