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大娘捂著嘴笑彎了腰,“蘇冉,難不成你其實是個天大的好人麼?這豈能叫做還人情?”
蘇冉笑眯眯歎道:“唉……其實我人還不錯的,隻是知道的人太少了。”
六月二十七。
黑雲翻墨未遮山。
大雨將至。
“皇上您可是天子,怎麼這老天都不賣您幾分麵子?”
景帝苦笑道:“朕雖貴為天子,許是老天覺著下雨這等小事犯不著特意告訴朕吧。”
蘇冉抬頭看了看天,“皇上,過了這條街便回吧。”
景帝點了點頭,“所言甚是……不過,似是等不及回去了。”
景帝帶著蘇冉和貼身太監江安,三人微服出行,卻未料到這日會有大雨。
還未等三人返回皇宮,這雨便已經落下來了。
白雨跳珠一般墜了一地,蘇冉和太監江安護住皇帝,三人隻得來到一處茶樓外沿下避雨。
這雨來得急,雨勢也不小,雨點子落在地上砸的地麵一片白。
忽地聽到頭上有一陣振翅聲,抬頭看一隻黑色的大鷯哥頂著雨飛了過來,停在三人躲雨的房簷下的椽子上。
蘇冉瞥眼看到這鳥兒,嘴角微微勾起。
輕聲對景帝說道:“陛下,好戲要來了。”
景帝一挑眉,“哦?”
還未等他說什麼,一個戴著鬥笠穿著蓑衣的大漢已經大吼一聲衝了上來。
“昏君受死!上!”
他一邊高聲喝著,手中舉著的鬼頭大刀招呼了過來。
同時另兩個方向也竄出了兩個同樣打扮的少年,三個人同時向景帝衝了過來。
景帝還來不及反應,蘇冉已經打了一個響指。
四周數十個黑衣人從各個角落跳出,護在景帝周圍,將那三個人團團圍住。
那三個人的臉上顯而易見的驚異和憤怒,年長的那個,麵孔已經因為憤怒而扭曲了,另兩個少年人的臉上滿是駭然。
年長的刺客紅了眼睛,狠狠盯著蘇冉:“蘇冉!!!你這個……”
話還未說完,蘇冉眯了眯眼睛,略顯得有些柔媚的一笑,然後手做了個切下的手勢。
黑衣人立刻手起刀落,眨眼之間三顆人頭滾落在地上,滿地的鮮血被雨水稀釋,淡紅色的血水滾著浪沿著青石板道慢慢流向遠方。
景帝的麵色有些發白,扭頭對蘇冉說:“這便是你說的好戲?”
蘇冉挑眉,揮揮手,黑衣人撤了下去,連帶著那三具屍體,都一起消失的乾乾淨淨。
“微臣說過,隻要皇上敢和臣出來這一遭,必能將許家的餘孽一網打儘,微臣可曾食言?”
景帝怒視著蘇冉,青年毫不畏懼,隻淡淡笑著看著他,半晌,景帝反而笑了。
“好,好你個蘇冉!”
蘇冉眯著眼睛笑,“皇上可是誇獎?這一回十將軍再無後人,微臣這次的差事辦的可乾淨?”
景帝大笑,“隻這麼點兒小事便來找朕邀功麼?日後還有的你忙呢!”
蘇冉垂下眼,柔柔一笑,垂首施禮道:“微臣定當萬死不辭。”
這時,雨已經停了。
雲散了,露出一片青天,景帝率先邁步離開,江安隨在後麵,在和蘇冉擦肩而過時,兩人的視線交錯。
老太監的眼神莫名悲憫複雜。
蘇冉的眼中無悲無喜。
一陣鳥兒的振翅聲響在頭頂,蘇冉抬頭,看到那隻撲騰著膀子的鷯哥。
那鳥兒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主人死了,像是不要命似的衝著蘇冉啄過來,口中嘎嘎叫著,“六月二十七!六月二十七!淮清街!皇帝皇帝皇帝!雲……”
那鳥兒叫著,一個雲字剛剛出口,聲音便消失了。
蘇冉靜靜看著被劍釘在地上的鳥兒的屍體,垂下的長發遮住了眼睛。
收回手中的劍,抖落了一地血珠。
蘇冉還劍歸鞘,慢慢走過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那隻鷯哥的屍體。
血染紅了那雙蒼白的手。
青年低低歎息,嘴角的笑似譏似諷。
手上的人命又多了幾條,究竟積攢了多少,蘇冉自己也記不清了,便等著到地府一起清算吧……
死了的三人是同為十將軍中的許將軍家僅存的後裔,前些日子皇帝列出的單子裡麵寫下了那三人的大哥的名字……到今日,許將軍滿門算是滅了。
蘇冉垂著眼,手指輕撫過鳥兒冰冷的屍體。
四條人命,換來的,便是……現在皇帝終於對自己徹底信任了。
究竟值不值得?
蘇冉冷冷一笑,事已至此,想這些又有何用?
已經快要結束了。
青年垂下頭,兩指置於唇邊,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唉……我已經快要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