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說罷,輕聲道:“我先去廚房,隻怕那盅荷葉湯都已經要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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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色乳白,碧色的荷葉後加進去,兩下對比顏色著實鮮亮好看,雞湯的鮮味泛著荷葉的清香,直讓人垂涎欲滴。
蘇冉盛了湯出來,放在一隻青花湯碗裡,一滴湯汁灑出來,燙了手指,青年這才有些回過神來。
輕輕歎了一聲。
也並沒什麼……如若他這般簡單便應了,那才應該懷疑是不是被人易容改扮了呢……
蘇冉這麼想著,苦笑一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蘇冉此時心思早不在眼前的吃食上了,起鍋勾好了芡汁,卻發現手頭沒有盛裝的碗碟。
略略皺眉,忽地看見了一隻墨玉爵杯。
正是那天他幫幾個小孩子撈魚時從海底撿來的。
許是被城裡的下人看到,便洗刷乾淨放在這兒了。
蘇冉伸手將那杯子拿到了手裡。
當時沒有細看,此時細細端詳卻發現雕工精致,玉質也是極好的。
手指在杯緣輕捋了一圈,忽地摸到杯子裡麵似乎有刻紋。
蘇冉一挑眉,用了分心思去看那刻的紋飾,仔細一看,竟然並非是花紋,而是篆字。
筆畫纖細如線而剛硬如鐵,筆觸多有潦草勾連,但所幸還能識辨。
外麵的字還能看到,裡麵的卻隻能靠著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分辨。
蘇冉研究了一會兒,隻覺得這玉杯上刻得文字言語不通,時斷時續,辭不達意。也便沒怎麼在意,況且他此時心境不穩,也沒多想,便隨手拿這杯子盛了芡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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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瓜子排,尖椒嵌肉,筍片火腿配著荷葉湯,清新醇然,蘇冉即便有幾分不上心,做出來的菜也不是尋常能比的。
菜色鮮亮,擺在桌上,相對而坐的兩人卻都有些食不知味,氣氛總覺稍稍尷尬。
窗外微雨如酥,月色朦朧,緬梔子落了滿地,竟有些蕭索之意了。
兩人草草吃了一餐,怕是連口中是鹹是淡都未品出,隻可惜蘇冉燉了半日的那盅荷葉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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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冉坐在床頭,現在的天色還早,卻已不知做什麼,便百無聊賴伸手調戲那隻青羽的小鷹。
那小鷹被他撩撥得火氣直大,伸著喙子便去叨蘇冉的手指,蘇冉袖中忽然竄出一條小蛇,纏著那鷹就上去了,一時間一鷹一蛇鬨成一團,不可開交。
蘇冉看著忍不住好笑,伸手把兩隻分開,把蛇纏回手腕上,那小鷹羽毛蓬亂,撲棱棱停在了床頭上,委委屈屈地理著羽毛。
蘇冉拍了拍它的腦袋,又坐在床頭看了會兒書,隻覺索然無味,便索性早早睡了。
隻躺了一會兒,似是還未完全睡著……腦中如念白般緩緩誦起白日裡在那隻墨玉杯中摸到的字。
明明不曾仔細去記憶,卻不知為何似是刻在腦海中似的。
蘇冉隻隱隱覺得奇怪,丹田處卻猛地竄上一縷真氣,隨著那腦海中一字一頓念著的詞句硬生生衝進了一條經脈,霸道地一點點蔓延。
蘇冉頓時被驚醒,隻覺得內息混亂異常,體內不知何時出現了另一條真氣。
更糟糕的是,這一條真氣與他原本的極陰寒的真氣截然相反,灼熱而純陽……
身體一陣冷一陣熱,蘇冉試圖停下那條真氣的運轉,卻已經完全無法駕馭。
蘇冉算是極能忍耐疼痛的人,此刻卻已經隻能狠狠咬住嘴唇才能克製住自己不喊叫出來。
強行壓製片刻,卻反而好似起了相反的作用,兩道真氣如同互相爭奪一般混入對方的行轉脈絡,蘇冉終是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強自扶住床柱,咬著牙,打了個呼哨。
那隻小鷹本已經圍著蘇冉哀哀低鳴,此刻得了指令,箭一般飛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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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孤城尚未安寢。
他的心緒已經不寧。
心不靜,手便不穩,手不穩,劍便不快。
這是大忌。
他知道。
腦海夢回中偶爾出現那孩子。
不……已經不是孩子了。
他已是一個男人。
他慣是在笑。
他的笑便是彆人的無表情,隻是他已經慣了。
漆黑的眼,深潭一般,摸不清深淺。
果斷狠絕、犀利無情……清潤明亮,溫雅安然,以及傷到至深之事的死水般毫無波瀾。
手指緩緩收緊……不應再想。
男人猛地抬眼,神色冷硬如鐵。
不應再想……不應。
淨室中一片慘淡的靜謐,忽地一道銳利的鷹啼劃過,一陣風呼嘯著旋卷過來,正是白天那隻青色的鷹隼。
葉孤城眉峰斂起來,這是蘇冉的鷹。
那鷹都未停下,紮著膀子用喙去鉗葉孤城的袖子,竟似在哀切焦急。
蘇冉出事了。
心中浮上這麼一個念頭,葉孤城握緊手中劍,站起身,飛身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