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衙內的福,生意一直不錯。”淨婉笑著斟酒。
瞧著程子衡彆捏的模樣,景榕暗笑著咪了一口酒,好辣。他輕歎一聲,還是決定開門見山,“實不相瞞,我們此番是來向蘇娘子打聽一個人。”
“哦?”蘇娘子垂眸倒酒,連抬眼都不曾,畢竟向她打聽消息的客人她早就多見不怪了。
“當年柳四郎離開京城時可曾與蘇娘子說了去往何處?”
蘇淨婉的動作微微一滯,扯了一下嘴角卻沒發出聲音。下一秒,神情又恢複了原來的從容。
“不曾。”蘇淨婉無奈地笑著。
程子衡三人都很詫異,既然是曾經的神仙眷戀,怎麼也不像是會是全然不知對方音信的樣子。何況這傳說中的柳四是個情種……
“他為何會突然銷聲匿跡?”
柳四是當時名滿京城的大詞人,但他最新的詞永遠都是為攬月樓的蘇淨婉倚聲而作的。淨婉知他誌在追逐紅塵之外的至美,而無心沽名釣譽苦求仕途,於是想等她的四郎生辰那日提出與他一同離開京城,去更廣闊的天地。
“四郎因為落榜數次又屢屢流連在煙花巷陌而觸怒了父親,被逐出家門。”蘇淨婉停頓了一會,又道,“他花錢本來就大手大腳的,一下子淪落到賣詩為生,換誰都不好受。”
其實還有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但是蘇淨婉說不出口——那便是柳四向父親說自己想娶自己為妻。
“後來,奴家收到了四郎遣人送來的信。”
景榕見她不語,便問道。“是告彆信嗎?”
蘇淨婉釋然地笑了笑,“是啊,上麵隻有一句話,‘山高水長,終有一彆'。”
“那後來呢?”程子衡追問道。
“奴家本以為四郎隻是心裡不痛快,便去城外尋他。結果發現他已經搬走了。”蘇淨婉輕歎道。
“那…柳四可曾提過要當門客?”程子衡問道。
門客,說白了就是有一技之長的“家奴”。
蘇淨婉蹙眉,她並非沒有聽過這種言論,卻不假思索地反駁道,“他那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
景榕泯了一口酒,程子衡說的傳聞是真的麼?就算再潦倒也蓋不住那種文人特有那種狷介高格的孤傲勁兒,何況是柳四那樣曾經名滿京城的大才子。
“嘶”,沈星成倒完了酒壺裡最後一滴酒,臨了還使勁地倒著晃了幾下,“沒啦?”
三人的目光都一致轉移到沈大俠身上,蘇淨婉剛開始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後又笑道,“還有的,奴家去添酒。”
“她會撒謊嗎?”景榕瞥了一眼關上的閣門。
沈星成看著杯中的燭火的倒影,“不至於。”方才那個小娘子眼裡的神色,分明就是一個舊疤突然被剖開,卻發現裡麵還沒有愈合的無措。“這柳四就是個登徒子,辜負了這麼好的小娘子,要是我……”
沈星成剛要開始就被景榕匆匆打斷,“誒誒誒,打住。現在的正事可不是你的話本故事。”
“不如我找門路混進皇城司?”程子衡像是苦思冥想了頗久,終於鼓起勇氣道出這一計。
“程兄好膽量。”沈星成兩眼發光,聽聞皇城司守衛森嚴,高手如雲。若是能去那處討野火,也算是有當年自己十分之一的風采。“我同你一起去!”
景榕不解地看著眼前興奮地拍案而起的男人,扶著額默默彆過了頭。
皇城司。
薑洧上任指揮使已有半年之餘,與屬下的關係卻一日不如一日。他以前隻以為像父親那些文官才會搞什麼黨派之爭,直到他發現每次同僚吃酒聽曲自己都是最後知後覺的那個人。不過他也不在乎,依然堅定奉行著“小爺才懶得理他們”的宗旨。
最近他的煩惱是——因為涉及叛亂通敵罪剛進大理寺的梁王現在被轉到了皇城司,這是誰的手筆自然不言而喻了。但是那可是官家同母的幼弟啊,官家這樣豈非是讓自己難做麼……
距離牢房不遠處的小牢子對坐著喝酒,邊議論著今早的聽聞。“這種親王勳貴,大理寺哪得罪的起。”
稍胖些的反駁道,“天可憐見,大理寺哪有怕事兒的,包大人在世連龍袍都打得。”
“包大人已經死了十幾年了。”另一人用鄙夷的目光看著他,“還不如說是官家為了包……”
“指揮使!”那胖節級無意瞟了一眼大門,瞪大了眼睛。
見薑洧麵無表情從門外進來,坐著的二人倏的從小板凳上彈起,連忙叉手行禮。
“吃酒呢?”薑洧冷笑道,“罰一個月俸祿。”
兩人戰戰兢兢得侍立在一旁,不敢說半個字。薑洧挑眉,支走了二人,“你們幾個,幫仵作搬屍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