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洧雖然剛升了指揮使,但堪堪算得上是皇城司的三把手,支走那兩個節級也是怕被彆人嚼了舌根去。他瞟一眼確認此處隻有自己與梁王殿下二人,這才叉手向前恭敬道。“殿下,昨日夜裡齊總管逮捕一名隱匿在殿下府中的暗探,但是沒問出什麼,此人已經自儘了……”
他似乎覺得自己失職才讓案子斷了線索,思忖了一會說道,“不過父親已經上奏,不日便會查出真相,還要委屈殿下在此暫住幾日。”不過這倒是事實,謝雲澤是父親未來的女婿,自己未來妹夫,人品又如此可嘉。所以薑林並沒有聽信流言而臨陣倒戈。
說是牢房,這兒從床具到書桌都一應俱全的。雖沒有王府寬敞明亮,卻也整潔舒適。謝雲澤此刻正閉目靜坐,聽到有人走到門口這才緩緩睜開了眼。
“勞你們為本王費心了。”謝雲澤的臉上晦暗不明,看不出甚情緒。
“這是臣等分內之事。”薑洧正色道。
見謝雲澤仍是不語,薑洧道了聲告退就匆匆離開,來到了停屍房內。一邊盯著仵作在屍首上東摸西摸,一邊心說著,連個犯人都看不好,還能讓人自儘了……要是個活的,自己一定能全都問出來。
“指揮使,此人眼內出血、麵色發紺,確實是毒發而死。”
“什麼毒?”薑洧挑眉,“展開說。”
仵作用手指細細地按壓屍體的咽喉的每一處,隨後用銅質的鉗子伸進屍體發白的嘴裡,讓助手舉著燭火調整角度。不一會兒,他似乎是找到了什麼關鍵,驚呼一聲。
“就是這個。”仵作順著喉管往下,竟鉗出了一團麻紙,上麵有些許未乾的唾液。
“這是紙?”薑洧拿著白巾接過仵作夾著的小紙團。
他帶上布手套,將紙團慢慢展開,平鋪在桌上。雖然已不能分辨出原來的模樣,但依然可以看出箋紙未被損壞時表麵光滑、紋理細密,必然不是便宜的桑皮紙。“這是仿澄心堂的。”薑洧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要仿製這種前朝禦紙,需用沙田稻草杆和檀皮多種特製用料,連工藝都比普通的複雜些。”薑洧神色微動,用這種的箋紙多是些仕人墨客,因為這個價格絕不是百姓能承擔的。幸好這種紙本就厚些,遇水也不易糊。
“上麵的字似乎還能看清。”仵作也瞟了一眼。
薑洧湊近了看,依稀分辨出上麵的字跡,“無憂…枝上綿蠻,古寺風暖,春伊嬌麵……”
“是看伊嬌麵吧?”一旁的副手挑眉疑惑道。“這怎麼像是柳四的詞風……”
薑洧的眼神不自然地轉移到一邊,心說這浪詩豔詞著實非自己涉獵的領域,又突然回過神來,“柳四是誰?”
“就是前幾年大名鼎鼎的才子柳四郎啊,那時安元城流傳著一句話,不願神仙見,願識柳四麵。說得就是他。”
聽副手這麼一說,薑洧也慢慢回想起當時自家妹妹似乎是提起過那人。
今天一早從梁王府回來時,證物已經被皇城司統一收藏起來,在那之前薑洧隻是匆匆過目了兩眼。
“那紙條裡的柳四?”
副手恍然大悟般道,“原來是這樣!柳四並非離開了京城,而是成了樓家的門客,如今還要將通敵罪嫁禍給梁王殿下。”
“你怎知道他是樓家派來的?”薑洧冷道。
“近年來私營商號日趨繁榮,督商司就是為了限製這些豪商設立的。說不定樓家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被王爺查到了……”
巧的是,督商司正是由梁王所管轄,這場構陷也許就是一個下馬威。“那毒呢?”
副手喃喃道,“發現時此人手足皆被縛,難道是提早服下的毒?”
“去驗屍,務必查出服用的毒。”薑洧攥著手裡的白布,不覺握緊了拳,“皇城司辦案講的是證據。死人開不了口,那就讓活人說。”
夜晚的淞園,月色微涼。
沈星成興致勃勃地做好了夜闖皇城司,殺個七進七出,可惜的是程子衡突然軍務纏身,已然自顧不暇。計劃便隻能告一段落。
景榕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直接去趟皇宮,借著彙報公務打聽些口風。這幾日為了成山的賬簿公文熬了不知多少長夜,起身時險些沒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