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榕一陣詫異,程子衡昨日才辭彆去城外軍營,今日便風塵仆仆出現在了自己麵前。於是笑道,“程兄昨日方出城,怎麼回來的這樣急。”
“自然是有大事。”程子衡拉著他上了馬車。“上來再說。”
車輪的轆轆聲響起,程子衡方才壓低聲道,“我托我大哥幫我打探的消息,說是從那女屍口中找到了殘留的紙團,上麵似乎是柳四寫的詞。”
“女屍?”
“就是梁王府上的暗探,應該是為了構陷給殿下而隱匿在府上的。可惜皇城司第二日去提人時已經斷氣了,是服毒自儘的。”
這和沈星成昨日打探到的消息一下子貫通了起來,原來是這樣。那女子見事情敗落選擇自儘來保護背後的人,而最後的證據,被她吞入腹中時因毒發而卡在喉管中。
“所以那小娘子要保的人,就是柳四。”景榕順著線索想到,還戲謔隨口一番道,“這柳四是甚攝人魂魄的狐狸精麼,前有花魁娘子對他念念不忘,後有紅顏知己為他舍生相許。”
程子衡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怕是柳四的耳朵要燙了。”
“今日我聽官家吟了一首詞,聽著倒像是柳四的詞風。”景榕自認不是讀書的料,隻是平時與那些官員商人打交道無奈之下才學些客套話應付,不過方才那句詞倒是記憶格外清晰。“無憂枝上綿蠻,古寺風暖。”
“結束了?”程子衡滿心期待著最後四字,卻沒等到回音,驚訝道。
景榕挑眉,“是啊。”
“這詞頗有他成名詞《菩薩蠻》的影子,且柳四又善解音律,照理說,後麵應還有一句才是。”
“或許是官家隻喜歡這兩句,所以才吟了兩句。”
程子衡雖然不解,卻還是細細品味了一番,“好句,好句。這綿蠻二字甚妙,定是柳郎的親筆。”
“無憂枝…這樹倒是少見。”景榕停頓了一下,“無憂樹是佛教裡的一種異樹,相傳中一位聖人就出生在無憂樹下。”
“景兄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去那處找找線索?”程子衡聽出了景榕的話外之意。
“正是!”
二人找來了有幾十年資曆的安元老“閒人”,打聽了種無憂樹的幾處熱門寺廟。從地圖上標記出這三處的坐落位置。分彆在城東的比山,城南玉潭,還有城內的小道觀。
“道觀應該不是。”景榕蘸了點墨,把小道觀從地圖上叉去。
那幾位程子衡高價請來的閒人以為這二位年輕的官人是要上香拜佛,於是小心翼翼地建議道,“二位官人,若論香火,還是玉潭的崇寧寺更旺些。”
“那先去玉潭吧。”程子衡和景榕對視一眼,“比山就讓我的副手去一趟。”
二人驅車半個時辰便到了城外,這裡河網密布降水豐沛,草樹雲山燦若錦繡。因為一年四季的美景各有不同,或是圓荷瀉露,或是細麥落花,還有魚兒遊,燕子斜,處處詩情畫意清閒安逸,所以玉潭向來被安元人奉為郊遊聖地。
“到了。”程子衡理了理衣袍,他們二人下朝太急尚未換回常服,這官服又太過柔嫩容易起褶子。
景榕下車時見到眼前的山門有些恍惚,仿佛記憶中自己曾到過此處。
山門上題著一副對聯“鬆聲、竹聲、鐘磬聲,聲聲自在; 山色、水色、煙霞色,色色皆空。 ”,上書“玉潭洞天“幾個大字。古寺掩映在層層疊疊的樹蔭裡,堪堪漏出來一角飛簷和半麵牆壁,顯得愈發幽靜深遠。
入了山門便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台階,景榕看著就雙腿發軟。一旁的程子衡早就一溜煙地往上爬了,自己更是欲哭無淚。要是中宵在就好了……他心想。
總算是到了寺門外,程子衡往回望了一眼上氣不接下氣的景榕,還是決定先去探一番路。
“這位小師傅,在下想拜訪貴寺的方丈,不知可否通報一聲。”
那小和尚見程子衡穿著朝服,哪敢說不,連忙道了聲“官人稍等片刻”就跑了進去。
不一會兒,就有人出來迎他們二人進了寺內,繞過青煙嫋嫋的大雄寶殿和一眾香客順著石階繞過竹林走便是禪房。
“在下景榕,冒昧到訪,還請慧覺大師海涵。”景榕在來的路上便打聽了方丈的法號與脾性喜好等,這位慧覺和尚,也是佛門中了不起的人物,平日裡以講經為好,最是不愛與朝堂中人有牽扯,“此番是想向大師打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