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方丈一日隻接待前三位求經問道的訪客。景榕二人來的早不如來得巧,便是這第二三位。
慧覺大師身體清瘦,精神矍鑠,頗有得道者的高逸之風,看上去令人神清氣爽,與一般和尚的體型大為不同。他見二人進了門,起身雙手合十於胸前,向二人微微點頭示意二人落座。
“有緣即住無緣去,施主何故強求呢?”
景榕微斂鳳眸,這兩句是前朝的禪詩,完整的句子是有緣即住無緣去,一往清風送白雲。意思正是無緣之事就由清風送走,吹滿青空。話裡話外都是讓他們倆彆白費口舌和自己打聽。
“方丈此言不虛,隻是小可聽聞佛家講究因上努力,果上隨緣。若是還未嘗試便輕言放棄,豈不可惜。”
慧覺大師舒眉一笑,看來這個年輕人倒是有決心。“老衲若是知曉自然說上一二。”
“敢問大師,對幾年前名動京城的才子柳四可有耳聞?”
慧覺大師平靜的眼中似乎泛起一道波瀾,“可是柳荀鶴?”
“那他可來貴寺上過香?”程子衡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景榕暗叫不好,他本是想套一套這老和尚的話,卻讓子衡亂了節奏。
“其實,我倆曾是柳兄的好友,幾年前他不告而彆我倆四處尋他無果,巧的是昨個意外找到了他從前留下的書信,信裡說他借宿崇寧寺,一切安好。在下……與柳兄自小便是好友,實在是放心不下……”景榕眉頭緊蹙,眼也紅了一半,幾近哽咽,再說不出一個字。
從蘇娘子口中得知他曾被逐出家門,落魄潦倒。文人麼,眼高於頂,目下無塵,既然選擇與蘇娘子斷絕關係,也斷不會求助那些紈絝玩伴。故景榕猜測他可能會借宿寺廟,情急之下想了一計。程子衡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雖演技不精,也儘力的學著景榕垂眸歎息。
慧覺大師本是不願說出荀鶴的事,卻就不再這兩位後生苦苦哀求。“他確實曾在敝寺小住過幾月。”慧覺為對坐的兩位後生倒了杯熱茶,“荀鶴所求非空門佛道,而在紅塵人世。不久便請辭了。”
“那他去了何處?”景榕追問道。
“天地之大,無從知曉。”慧覺大師淡淡道。
“他臨走時就沒提到要去往何處麼?”程子衡放下茶盞急道。
慧覺大師神色依舊,平靜道,“老衲言儘於此。還請二位官人莫要為難。”
從禪房出來後,景榕和程子衡沿著竹林的幽徑往大殿的方向走去,他們雖然確認了柳四的確曾住在崇寧寺,線索卻斷了。
程子衡雖認識景榕時日未久,但莫名覺得他人緣極好。不知是優越的容貌還是從內而外散發的親和力,就連從未謀麵的人都會給他幾分薄麵,就比如方才,景榕隻用簡單的幾句話,那小和尚便差點把自家方丈的家底都抖出來了。
“小師父,你可知荀鶴從前與寺裡哪位師父最交好?”景榕的話打斷了程子衡的思緒。
小和尚咧嘴一笑,“柳大詞人啊,那自然是與明弘了。當時下著暴風雪,我們在寺外發現他的時候人都快凍僵了,要不是我那日夜裡去山門外找小黃,他怕是還要在那裡杵一晚上。”
“他沒有敲門嗎?”程子衡好奇道。
小和尚扯了扯嘴角。“誰知道呢,但柳荀鶴定是來尋明弘的。”隨後他指了指一位禪房偏廳其中一個閉目禪坐的年輕和尚,“諾,明宏在那兒呢。”
景榕眼裡閃過一絲精光,“若不是在下有要緊事,定不敢擾了明宏師父修行,隻是事急從權,不知可否通融一番。”
那小和尚雖有些為難,但還是決定幫他去喚來同伴。“好吧,那你們等一下。”
不一會兒,他口中的明宏就走出禪房,小和尚引介二人後,景榕也表明了來由。
“荀鶴?”明宏聽後有些詫異,“他早就走了。”
景榕沒有急著追問,隻是輕歎了一聲,“可惜了他一身才華。”
明宏卻以為是自己說的模糊讓對方會錯了意思,“阿彌陀佛,荀鶴三年之前就離開了崇寧寺,這幾年更是音訊漸稀。”
程子衡匆匆道,“那師父可知他如今去了何處?”
“不知……”每次收到的來信都了了幾句,無非談起自己偶得的妙句之類,也未曾提起現在何處。
“那荀鶴曾在這寺中遇到了什麼女子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