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朝廷都對商賈課以重稅,唯有我朝取消坊市,儘使行商。但王爺看到了百貨駢闐之下隱患,不僅是貨品層次不齊,而且勾結官宦逃避商稅,也長此以往,必將國本動搖。”程子衡解釋道。
景榕陷入沉思,他說的沒錯。自己商海浮沉多年,見多了同行為逐利使儘卑劣手段,他又何嘗擇的乾淨。
程子衡這才突然意識到景榕也是白衣出身,匆匆笑道,“景兄與那些人自然是不同,否則怎會連官家都青眼有加。”
“逐末之人罷了。”景榕一笑而過。
“景兄此言差矣,範公有言,商人上以利吾國,下以藩吾身。怎可言逐末。”程子衡嚴肅地反駁道,“州郡財計,除民租之外,全賴商稅。大洛的空前盛世怎少的了商。”
景榕常覺得那些表麵和他談笑風生,稱兄道弟的官員,其實難掩四民之首骨子裡的高傲。在程子衡身上他卻從未有相似的感受。相反,他的言行都同樣真誠,也一派天真。
“好好好,學生受教了。”景榕笑著調侃道,還恭敬地作了個揖。
程子衡羞的都快臉都紅成了棲霞的楓山。“好你個景榕,我說的是正經,你卻取笑我。”
兩人正說笑著,魏侍郎府便到了。
門房一見二人身著官服,便迎上來。“二位官人可有拜帖?”
“在下來尋貴府上的柳四先生,煩請通報一聲。”景榕恭敬道。
“柳四?”門房疑惑道,“我們府上沒有柳四這個人啊。”
程子衡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卷畫軸,之間他取出畫像展示道,“這個人,你見過麼?”
門房眯著眼仔細端詳,“這倒是有幾分似何先生。”
“先生?”程子衡收起畫卷,急道,“可是你家主君的門客?”
“二位打聽這些做什麼?”門房突然警惕起來,正聲道。
程子衡輕咳一聲。“我們是柳…何先生故友,特來尋他。”
“真的麼?”門房一臉鄙夷地看著眼前兩位年輕郎君,說來尋故友,連名字都不記得了。“何先生和柳四確實有幾分相似,但不是你們要找的柳四。”
“你怎麼知道?”景榕問道。
話音未落,就聽到由遠而近的嘈雜車馬聲,聽著像是來了不少人。
幾人都向路口望去,景榕隻是瞥了一眼,便一眼從人群中看到騎著馬的薑洧那張囂張又冷似冰霜的臉。
是皇城司。
“他們來這乾什麼?”程子衡喃喃道。
景榕釋然一笑,“說明我們是對的,走吧。”
他轉身準備離開,卻被一聲劇烈的馬嘶聲所驚。“景少卿,彆來無恙。”
“承蒙薑指揮關心,一切安好。”走是走不掉了,景榕笑著轉身回禮道。
“喲,程衙內也在呢。”薑洧勾了勾唇角,眼裡卻沒有笑意。
“不知薑指揮有何貴乾?”程子衡本就看不慣這個行事張揚的相府公子,又怎麼會聽不出語氣裡的挑釁,,便也沒好氣地回他。
就是不知景榕這麼好的人緣,何時與這個二世祖結了梁子
“自然是公乾。二位又是所為何事?”薑洧的語氣逐漸沉了下去。
“我們來找一位故友,可惜他已經不在魏公府上了。”景榕笑了笑,趕緊找個理由離開為妙。“既然薑指揮有公務在身,那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景榕走後,薑洧便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進魏府,門房見到皇城司搜查令自然是不敢阻攔,隻得匆匆上報自家主君。
“柳四人呢?”薑洧語氣不悅地問下屬。
“回稟指揮使,已經在找了。”
“除了他改名成何巽,還有什麼彆的發現麼?”薑洧坐在前廳的石凳上,院子裡錯落有致地遍植著綠竹,到了冬日葉子都成了黃白色顯得有些慘淡。他用碗蓋掛著茶沫,儼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樣。
“柳四曾在崇寧寺住過幾月有餘,後得魏侍郎賞識進了府中。他與那些籌謀劃策的輔弼,隻是偶爾代筆文章或與魏侍郎一同賦詩雅樂,還有就是,他從前有一個相好,就是攬月樓的花魁娘子蘇淨婉。不過他們後來就沒再聯係了。巧的是,我們的人去向蘇娘子打聽柳四時,蘇娘子說程衙內前夜也剛來問過。”
“又是程子衡?”薑洧斂眸,看來這不是巧合。但他們是怎麼知道柳四的……這一切都有待一個答案。
“正是。”
“報,指揮使,柳四找到了!”
“走。”
穿過後院,薑洧帶著一行人便來到了一間小彆院。院子裡種著幾株西府海棠,枝條瘦削,如墨色勾勒。幾片殘葉掛在枝頭獨立於寒風之中,冷冷清清的。屋內布置清新淡雅,卻也彆致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