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擎心裡十分煩躁,這種煩躁第一次出現是在他灃城回京的路上看那人身份案底的時候。
第二次是在王府看到那人和蘇墨啟有說有笑的時候。
第三次是那人用那雙烏黑的眸子怒視他的時候。
今日,是第四次。
宅子裡很安靜,這時候所有人應該都已經睡下了。他去了正院的主房,裡麵黑漆漆的,隻是榻上並沒有人。
“這麼晚了去哪兒了?”
他在宅子裡繞了一圈,注意到一間屋子裡還亮著微弱的燭光。
他從窗縫往屋裡瞥去,看到一人正在屋中立著。他輕輕把窗推開了些,才看清那不過是個穿著衣服的人偶。而不遠處,一人正趴在桌上,應該是睡著了。
他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鬆息身下壓著一堆亂七八糟的信紙,手裡還捏著筆,筆下寫到一半的字變成了鬼畫符。
他借著光看清了紙上清勁的字跡。有些是詩句,有些是語序表達有些奇怪的短句,其中多次出現了“樓外春晴百鳥鳴”這半句詩,隻是每張紙上的下一句都不同,有些還明顯對不上。
他輕聲念了幾個下半句,沒忍住臉上的笑意,是寫給王妃的嗎?
他走到人偶麵前,這褻衣倒是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她手裡的竹筆蘸了蘸墨,抬手在那張畫了鬼畫符的紙上補寫道:“樓中春酒美人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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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雲山在工作室裡找到了鬆息,她身上搭著一張披風,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公子,要起來了。”雲山輕輕搖晃她,她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啊?”她剛抬起頭,脖子哢噠一響,“痛痛痛。”
雲山給她揉捏脖子,“公子怎麼沒回房睡,你下次再這樣,我就要看著你睡了才去睡。”
“唉呀,一不小心睡著了。”她打著哈哈忽然想了起來,“完了完了完了,下半句還沒想出來怎麼辦!”
“什麼下半句啊,公子。”雲山見她的著急樣,也想幫忙。
“完了完了,隨便選個應付吧。”她一邊在桌上翻找,一邊說道:“這個不行,這個太爛,這個根本對不上嘛!”
她有些泄氣,低頭看到了掉在桌腳旁的信紙。
她撿起信紙,鬼畫符旁邊寫著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樓中春酒美人傾。”
“樓外春晴百鳥鳴,樓中春酒美人傾。”
“誒對!就是這個!”她越念越順口,操起筆謄寫在新的紙上,“我什麼時候想起來的,怎麼都沒印象。”
她寫好後又舉起來看了看,很滿意,隻是這筆跡怎麼跟那張紙上的不一樣?
沒想到自己打瞌睡時寫的字也是彆有一番韻味。
“雲山,你快幫我隨便準備些吃的,我把這兒收拾了就來。”
她把人偶上的衣服脫下來跟另外一件一並放進了她訂做的木盒裡。
她換了身衣裳準備吃早飯,雲竹小跑進來道:“公子,蘇公子來了。”
“嗯?他來做什麼?”
蘇墨啟今日穿了身烏梅紫的袍子,他難得穿深色,看上去倒是多了幾分穩重。
蘇墨啟看著她笑盈盈道:“才起來?”
她點點頭,“昨日睡晚了,你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蘇墨啟眨巴了兩下眼,“今日不是去瑞王府送衣服嗎?難不成你想自己去?”
她恍然大悟,她現在還是蘇府小廝的身份,跟著蘇墨啟一起去才合規矩,“你吃早餐了嗎?”
“早餐?來之前隨便吃了幾口。”
她帶蘇墨啟回了自己的屋子,“要不再一起吃點?”
蘇墨啟停在門口,問道:“你帶我來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鬆息瞥了他一眼,“吃個飯有什麼合適不合適?快進來坐。”
她坐上凳吃起來,蘇墨啟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同她坐了下來。
蘇墨啟幾乎沒怎麼吃,隻看她大口大口吃得很香,“你的衣裳準備好了?”
她臉頰包得鼓鼓囊囊,隻能點點頭,做了個讓他放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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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瑞王府的路上,蘇墨啟對她懷裡抱著的一尺半大的方形木盒一直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