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門口時,剛好有人推開門出來,她看到從裡麵出來的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那日的美人被兩個小廝拖了出來,她身上隻掛著破碎的衣衫布條,身上除了青腫淤紫還黏著不知哪來的血汙,一條手臂被扭曲地折到了身後,那雙明媚動人的眼睛瞪得驚恐可怖。
她已經死了。
“讓她進來。”
怡王的聲音傳來,鬆息開始努力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走進去時,神色自若,“怡王殿下。”
怡王躺在床榻上,眯著眼看著她,似乎還沉醉在飄飄欲仙中。
鬆息低下頭,條理清晰地跟他彙報有關太子的事情,最後不忘說道:“多謝怡王殿下的賞賜,太子殿下如今時常看我看得入了神。”
江宗嗤笑了一聲,“回去吧。”
“謝怡王殿下。”
鬆息快步離開他的臥房,還沒走進偏院就忍不住扶牆吐了起來,直到胃裡沒有東西可吐了,她才擦了擦嘴,跌跌撞撞走回了自己屋裡。
她躺在床上一夜未睡,第二日卻還是準時去了東宮。
她看著江冶做題,腦海裡卻是怡王那副神情恍惚的模樣,他嘴角殘留的白色粉末,還有他判若兩人的性情讓她心裡有了個猜想。
這怡王府真的不能再留了。
“姐姐近日是怎麼了?為何總是心不在焉的?”
江冶的聲音讓她愣了一下,“你叫我什麼?”
“姐姐。”江冶撐著腦袋,用那雙妖媚般的眸子盯著她,“不然你想讓我叫你老師?”
“不敢當。”鬆息垂下頭,低眉斂目,她頭上簪著的金步搖和耳上的珠翠輕輕晃動著,“太子殿下喚我名字就好。”
她今日一襲蜜粉色銀絲長裙,臉上和唇上施著淡淡的胭粉色,江冶抬手抽出她頭上的那支步搖,輕飄飄地說道:“這個不適合姐姐。”
鬆息隻覺得腦瓜嗡嗡響,怡王那邊已經夠糟心,現在這東宮也不是什麼安穩之地了。
江冶見她不作聲,垂下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姐姐若是在怡王府過得不順心,我可以告訴王叔讓你搬進東宮。”
“多謝太子殿下的好意,我一粗鄙之人住在東宮不合適,怡王殿下待我很好。”
江冶輕輕笑了起來,她總是把粗鄙卑賤掛在嘴邊,卻不知她舉手投足間哪怕是有一絲敬畏也好。這一身繁飾明明就是穿給他看的,嘴上卻又無時無刻在跟他劃清界限。
“今日時候不早了,太子殿下早些休息,我明日再來。”
鬆息匆忙離去,江冶把玩著手上的步搖,眼眸裡多了一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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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息剛回怡王府就被人帶去了江宗的臥房。
江宗一人喝著酒,笑盈盈請她坐到自己身旁,跟剛見麵那會兒一樣斯文儒雅,“來陪本王喝兩杯。”
鬆息不敢拒絕,聽話地坐在他身邊,接過他送來的酒一飲而儘。
江宗瞧她垂著頭不敢看他,心裡十分滿意,又將她的杯子倒滿,“你今日就是這副模樣去的東宮?”
鬆息心裡一驚,立刻解釋道:“頭上的步搖被太子殿下拿走了。”
江宗有些驚喜,捏起她的下巴,“看你一開始還不願意,這不是做的很好嗎。”
鬆息不自在地垂下眼避開他的目光。
江宗把酒杯送到她嘴邊,“讓本王也見識一下你是如何討太子殿下歡心的?”
鬆息瞳孔驟縮,她咬緊牙關,攀上他的身子,端起酒杯喂到他嘴邊。
江宗沒有喝酒,隻是冷眼看著她,“隻是這樣?”
鬆息立馬退下跪在地上,“還請怡王殿下恕罪。”
“頭抬起來。”
鬆息直起身子,冷不防地挨了一巴掌,她臉上火辣辣的,耳朵嗡嗡響,怡王的聲音卻還是如鬼魅般飄進了她耳裡,“要本王教你嗎。”
鬆息也不管不顧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還請怡王殿下恕罪,為了太子殿下,還請留我完璧之身。等以後取得了太子殿下的信任,我定會為殿下所用。”
江宗聽後開口大笑起來,然後又捏著她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給本王記清楚你是誰的人。”
他鬆開手,坐下端起酒杯,悠悠喝了一口,“今日就放過你,明日不用去東宮,彆讓太子看到你的臉。滾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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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未時,江冶還不見鬆息來,心裡有些擔心,她從來沒有遲過。
他本想派人去問問,卻心念一轉出宮去了怡王府,江宗在書房悠哉地練字。
“王叔,今日那女子怎的沒進宮?”
“她今日身體不適,太子就是為了這事?”
“許久沒見王叔了,今日來看看。”
江宗嘴角一勾,放下筆,“太子今日來正好,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我一玩意,你定會喜歡。”
他把羅明送給他的弓拿給江冶,江冶眼睛一亮,接過後立刻搗鼓起來,“這是什麼?”
“這是那女子做的。”
江冶有些驚訝,他等不及跑出去試了試,連發的弓箭,他第一次見到。
他忽然有了個想法,立馬跟江宗告辭回了宮,他回去迫不及待研究起連弓,他要把這弓的圖紙畫出來讓某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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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息休息了一日後臉上的掌印還沒消,她讓丫鬟多給她鋪了層粉才勉強蓋住。
她準時到了東宮,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江冶盯著她臉上的印子,打斷了她,“你的臉怎麼了?”
鬆息抬了抬眉,輕呼了一口氣,也沒有遮掩,“沒什麼。”
她繼續講起題,江冶被這麼敷衍,心裡來了氣,“姐姐不願告訴我,是不信任我還是覺得我無能?”
鬆息沉默半晌,笑了笑道:“我會想辦法的。”
她剛要繼續講題,江冶卻輕聲說道:“你回去吧。”
鬆息知道他有些不高興,也沒多說什麼,起身告辭,“那我明日再來。”
她就這麼離開了,江冶心裡更窩火了,他拿出那把連弓就想砸了,最後卻還是住了手,一人靜靜地畫起了圖紙。
鬆息第二日準時來了。
江冶眼下一片青,他把桌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再差一點,他就能畫出這弓的圖紙了。
他為了能早些畫完圖紙,今日也讓鬆息提早回去了。
鬆息出了皇宮,心臟怦怦亂跳。她昨天提早出來時發現平日裡接送她的馬車並沒有在門口等她,許是以為她不會那麼快出來,便去了彆處。
她見沒人注意,把身上的衣服頭飾全脫了,隻剩下她穿在裡麵的那身灰麻布衣。
擇日不如撞日。
她一路小跑,沒入了人市中。她將那些昂貴的衣服頭飾全換成了銀子,又買了身新衣和小刀,將頭發盤了起來,然後馬不停蹄出了城。
而江冶當晚終於畫出了那把連弓的圖紙,卻再也沒等到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