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裴侍郎有口福啊,天天能吃上。”呂主事收起他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自己的另一隻手心,眼神略帶惆悵,“這裡有如此心靈手巧的小娘子,羨慕得我都想搬家了。”
趙主事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揶揄道:“你到底是看上食肆的吃食,還是看上人家小娘子了?”
話音剛落,就見裴敬之陰沉著臉看過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在這三伏天裡,趙主事竟覺得寒毛一緊,背脊一涼。
裴敬之麵沉如水,神情嚴肅而凝重:“不可非議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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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非議的江小娘子卻渾然不覺,還樂得很,因著這三位郎君著實大方,給的小費頗豐,都快趕得上飯錢了呢。
隻是送走他們時,江杳杳總覺得裴敬之好像臉有點黑,思忖著,莫非是覺得今天的食物不好吃?不應該啊。哦,可能是他把自己給辣著了,生悶氣來著。
不知不覺已到了三伏天,天熱得很。這個時代夏季溫度雖然是比現代低了幾度,但既無風扇也無空調,隻能靠著打蒲扇吹吹風,不過白日裡江杳杳一般都把通往後院的門也打開,食肆內便通透了許多,還有著舒服的穿堂風,不至於熱到客人無法落座。
饒是如此,江杳杳仍出了一身汗,見著午後炎熱客人不多,便到後院去洗把臉。
從水缸裡舀了盆水,江杳杳閉上眼,紮緊頭發,把臉埋進水裡,咕嚕嚕吐著泡泡。
待到憋不住氣了,她方抬起頭來,帶起了一片水花,前額發絲上都是細細的水珠。拿起巾帕擦乾了臉,想起她們幾個還沒吃飯來著。
她回到前店,看了還剩的一些涼粉,不夠三人吃的,便把剩下的做成了紅糖甜涼粉當甜食吃。
至於主食,則切了些土豆絲、胡蘿卜絲和黃瓜絲,調了麵粉糊,打入幾個雞蛋,將食材混在一起,簡單烙了些蔬菜雞蛋餅。
餅中隻放了少許鹽,吃到嘴裡還能嘗到蔬菜的甘甜味,細絲脆脆的,被混合在柔軟的麵餅裡,豐富了不少口感。
而佐著這餅吃的,是江杳杳做的酸辣雞爪。
雞爪子這玩意,跟之前吃過的豬耳朵一樣,都是大部人眼裡的“粗鄙之物”,賣燒雞的店鋪本來都是把雞爪子丟了的,江杳杳買來的價格跟白撿似的。
仔細把雞爪洗淨,剪去指甲,加入蔥、薑、花椒、黃酒煮熟後,蓋上鍋蓋再悶一悶,洗去浮末,將雞爪撈出浸入冰水裡,使得雞爪皮脆裡糯。清醬、醋、糖、鹽加上茱萸、蒜末,調成料汁將雞爪浸入拌勻,再用冰水鎮著。
做這道雞爪著實花了江杳杳不少冰,那可都是錢啊,但江杳杳著實饞得緊,食肆現在的收入也足夠偶爾奢侈一把。
可惜缺了檸檬,隻用了醋調味,少了些果味和香氣。下次托鮮果鋪張娘子留意留意,也不知道這個朝代,有沒有檸檬。
江杳杳夾起一隻雞爪便啃了起來,阿錦和阿櫻也有樣學樣。雞爪酸酸辣辣,又用冰鎮得冰冰涼涼,表麵的皮脆嫩,裡麵則是糯糯的膠原蛋白。江杳杳做這個主要是為了當零嘴,調料並未太重,空嘴吃也不會太鹹,她一時也顧不上吃餅,連啃了好幾隻雞爪。
雞爪的肉其實少得很,帶來更多愉悅的,還是啃食時的那種滿足感。所以江杳杳就喜歡這帶骨的雞爪啃,脫了骨的雖說吃起來方便,但總歸少了那個味。
好不容易做一次,江杳杳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最後的幾隻啃得尤為地慢,細嚼慢品,而阿錦和阿櫻則早已把她們的那幾隻啃完,收拾了碗筷洗碗去了。
待到終於吃完,江杳杳舔了舔嘴唇,邊洗著手邊想,或許也可以試著做些酸辣雞爪、涼拌豬耳賣,既可以當涼菜,也可以當零嘴,成本還低。
正想著,忽然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隻見一個臟兮兮的小男孩,正趁著她背對著店門,阿錦和阿櫻也忙著的時候,想偷灶上蒸著的玉尖麵。
隻是蒸籠一層疊著一層,他墊著腳去夠,一個沒拿穩,蒸籠便掉了下來,裡麵熱氣騰騰的玉尖麵落到他身上破了皮,滾燙的汁水濺到了他的胳膊上。
小男孩的見被她發現,拔腿想跑,被江杳杳一把拽住拉了過來。
他身上穿著一件破舊不堪的粗麻衣,露著好幾個洞,拉過他的胳膊一瞧,紅了一片,他卻咬著嘴也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