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ALE’顯然不是在叫什麼金發碧眼的美人,午夜的病房安靜異常,於是那句話被大家完完整整地捕捉到。
內斯塔的表情變得難以描述,在昏暗的燈光下像雕塑一樣靜默,他靜靜地放開了自己的手,注射過鎮痛劑的托蒂不再掙紮,似乎在一點點睡過去。
因紮吉第一次見到內斯塔也會有那樣的表情,或許帶著些遺憾或者感傷,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戳中了一樣。
Alessandro,原來是可以拆成ALE和sandro的。因紮吉很確信,托蒂和內斯塔多次無意間回憶的那段年少時光裡,和‘Fran’相對存在的昵稱一定是那聲自然的‘ALE’,而不是優雅冷漠的‘sandro’,而這之間的微妙轉變也許就是成長帶給友誼上的傷痕,雖然表象上毫無瑕疵,如果不是意外所致,其他人無法窺見一絲一毫的端倪。
皮爾洛適時打破了沉默,他從專業角度給大家解釋了腦震蕩後遺症中耳鳴的原因,他用的詞彙過於生僻,好歹最後一句“這是正常現象”給了大家不少安慰。即使是正常現象,托蒂的半夢半醒狀態仍然讓人難過,他低聲嘀咕著讓人聽不懂的話,對呼喚也不再有回應,這種狀況持續了很長時間,大家都強忍著困倦不敢離開。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一直沒有回過神的內斯塔把雙手伸進繃帶下的金色發絲中,輕輕地按壓著,最後手掌停留在托蒂耳邊,他漂亮的指尖輕輕地點著對方的下顎,拇指劃過睫毛,手掌緊緊貼住耳側的發絲。
雖然是心理作用,但也許弗蘭會感覺好一些。
因紮吉恍惚中就安心了一樣,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等到醒來時已經是清晨,他扭動著頭,發現自己看到天花板,閉上眼睛又睜開,還是天花板。
他仍然坐著那張椅子,隻不過上半身躺在BOBO的腿上,而對方的頭靠在牆上睡意正濃。
側著頭看到掛鐘,發現自己隻睡了四個小時,但是因紮吉突然不想再睡了,他睜開眼睛打量著上方熟睡的BOBO,從這個角度望過去,BOBO下巴上的胡茬清晰可見,這個男人在婚假中趕回來和他們一起去麵對很多的困難,明明應該是個英俊的新郎,現在看來到像個邋遢鬼。
不自覺地抬起頭去摸他的下巴,BOBO的胡茬非常硬,有些紮人,很多時候他們吵起來,自己被按倒在地上的時候,BOBO都會把臉湊過來努力劃過他的脖子,因紮吉記得自己曾經很討厭那人間凶器,現在摸上去卻有些懷念當時吵架的樣子,那時候他不用考慮自己是不是愛上BOBO,他甚至從沒想過要表白,並不是膽怯或者什麼彆的……
他隻是覺得那樣的日子足夠美好,不想要求什麼更多。
即使是現在也已經足夠了,BOBO還在身邊,他能夠和他一起,向著也許根本實現不了的目標,為了聽起來荒謬的正義感而努力。
他不想再要更多了。
“PIPPO,我的腿要廢了……”維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醒了,他抓住因紮吉不安分的手,然後用自己的上半身壓上去,聽到因紮吉悶悶地抗議聲之後,看起來相當滿意。
就算他再輕,也是個成年男子的大部分體重,BOBO的腿一定被壓麻了。想到這裡,因紮吉就不再和挑釁的對方計較,他撐著維埃裡的肩膀站起來,果不其然地看到那頭熊因為血液流通不暢而呲牙裂嘴的痛苦表情。
腦電圖的儀器已經被關掉了,皮爾洛伏在簡易的桌子上,看起來睡的很香,想必對嗜睡的他來說這是一個難熬的夜晚;內斯塔上半身靠在床頭,保持著雙手放在托蒂耳邊的姿勢,看起來像是把他抱在懷裡;托蒂的呼吸看起來很安穩,清晨的陽光照射下,他淺色的發絲和睫毛都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暈,萬幸已經基本過了危險期,情況再向好的方向發展。
因紮吉站在安靜的病房裡,忍不住笑出聲,他深吸一口氣,回頭給了維埃裡一個熊抱。
“真是太好了……BOBO……不過你身上味道有點糟糕啊……”
“你敢嫌我臭?”對方大力地回抱過來,有點點溫暖從痛感中帶到他身上。
“不……我覺得我自己也臭了……”因紮吉嘟囔著,“真有損我帥哥形象。”
“那邊有浴室。”清冽的聲音來自於房間的另一邊,內斯塔好心提醒著,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看起來一夜未眠,但相對的,內斯塔的聲音比平時溫和許多,聽起來不再那樣冷淡。
“桑德羅,你去休息一會……”因紮吉走過去仔細觀察著托蒂的狀況,又不敢發出動靜吵醒他。
內斯塔搖搖頭,唇角稍微有些弧度,“不用了,我感覺還好。”
他低下頭去,端詳著半靠在他懷裡的家夥,手指一圈一圈在繃帶上輕輕劃動著。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在那家夥醒來的時候,也露出這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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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國際刑警的緊急會議似乎沒有把全部事情都解決,清晨的時候,魯伊科斯塔打來電話,無奈地要求他們全體去開會,電話裡的語氣很可怕,魯伊像是剛跟誰發了火,即使壓低聲音都沒辦法掩飾。
“RUI,弗蘭還沒醒,那個狙擊手既然已經被押送走了,為什麼我們還要去參加什麼破會?”因紮吉低聲抱怨著,“那群廢物無非就是要寫材料,等一等不行麼?”
魯伊的電話似乎被誰拿走了,話筒傳來另外一個很有分量的聲音,“菲利普·因紮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