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斯塔最後一個去做的筆錄,沒給國際刑警一點麵子,語氣冰冷刻薄——同因紮吉一樣,他生氣時也喜歡用敬語回答問題。
回到駐地的時候已經九點三十分,因為緊急情況,整棟大樓並沒有像預計那樣熄燈,隻不過加強了戒備,每一個國家的所屬樓層處都增加了站崗士兵。
打卡上樓,進走廊的時候有些遲疑,一整天的糟糕經曆在眼前跳躍閃現,他一時有些崩潰。
房間門口貼著一張便條,【去組長房間開會,立刻馬上】,署名安德雷
敲門進去的時候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儘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平靜,內斯塔自認絕大多數時間是理性做派,既然RUI不在,他理應幫組長來調節大家的情緒,在那之前他應該把自己調節好才行。
事實上遠遠沒有內斯塔想象得糟糕,馬爾蒂尼的‘臨時會議室’房間裡,每一個人看上去都比他鎮定,因紮吉麵色陰沉像是有一肚子火;坐在他身邊的托蒂臉色很差,上半身靠著牆壁,似乎有些昏昏欲睡;皮爾洛在給維埃裡的腳腕換繃帶,低聲地討論著傷勢情況。
這些人比他想象中的都要鎮定,這讓內斯塔吃驚不已。走到組長身邊坐下,他略微心虛,不抬頭看人。
馬爾蒂尼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作為組長我感到十分抱歉。
大家沉默,隻有皮爾洛換繃帶時發出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RUI現在情況穩定,我一直在和醫務部門保持聯係,RUI是國際刑警編製,大家要理解……在這裡我們無權隨時探望他。不過我會努力爭取。”
“你們每一個人都很棒,這是我今天晚上要說的唯一一點,雖然我們在雙人越野上沒有得到一點分數,但經曆過這一天,我相信大家會理解,有更多的東西,它們的意義完全超越了比賽。”
“我為你們每一個人驕傲,BOBO腳踝嚴重挫傷,但是一直走過了第二個計時點,並且幫助了其他國家的參賽選手,同時你也很好地保護了自己的搭檔;安德雷在終點處待命了七個小時,RUI第一時間得到了最專業的緊急救護,非常感謝我們的隊醫,你做的很棒;弗蘭非常專業地給我們提示了各種危險障礙的存在,我們是唯一一個沒有人員被路障阻礙導致扣分的隊伍,你曾經的教官內德維德對此相當驕傲;桑德羅因為我的原因沒能好好地參加這場比賽,我很抱歉,我和齊達內教官都十分欽佩你的勇敢;至於PIPPO……,我們的全國第一警探菲利普·因紮吉,你在最關鍵的時候表露出絕佳的觀察與推理能力,你阻止了一個陰謀的發生,就此,大賽的組委會已經決定授予你特殊貢獻獎章。”
“但我沒能為你們做些什麼,在BOBO受傷繼續前進時候,在PIPPO絞儘腦汁思索的時候,在RUI中槍的時候,在桑德羅被我扔下的時候,在弗蘭被關禁閉的時候,我沒能為你們做一點事情,作為組長,我隻能在臨時會議上儘我所能讓你們擺脫一整天的煎熬,我們遇到了非常複雜的事件,付出了鮮血的代價……小夥子們,你們會害怕嗎?”
“我們的職業決定了這一切,以後要麵對的也許是更加嚴酷的現實,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牢牢記住,內心的堅定是我們戰勝困難的最大武器,那遠比防彈衣和手槍更能讓我們勇敢堅強。”
“我要說的隻有這些,賽程計劃調整在明天會出最終結果,現在我要去同國際刑警方麵開會討論,晚些時候會留在醫務室,RUI的情況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安德雷等一下給他們四個人做身體檢查,明天把報告交給我。接下來的時間你們可以自主開個小會議討論一下,今晚不會強製熄燈。”
隨著關門聲響,幾乎所有人都大喘口氣,屋裡的五個人互相看著,沒有人先開口。
半晌,托蒂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起身,“我很困……先去睡了,晚安。”
“回來坐好,”因紮吉不客氣地一把扯住拉回來,“受不了你們這些家夥!都老老實實坐好聽我說話!”
或許是因紮吉從未出現過的囂張氣焰嚇住了其他人,沒人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因紮吉站起來皺著眉頭在屋裡走來走去。
“我剛剛跟某個混蛋教官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也許你們都覺得PIPPO是不是瘋了,好吧,除去BOBO之外,我比你們三個都大,我覺得我應該在組長不在的時候起到一個前輩的作用,BOBO你不許說話,閉嘴!”
因紮吉坐下來,弓著身子,把手臂支撐在分開的雙腿上繼續說,“我不知道你們都怎麼想,是不是有什麼自責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想法之類的……我的確想過如果我能再早一些想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樣的陰謀,是不是就不用RUI流血……我剛剛一直對自己說PIPPO你為什麼就不能早一些想明白呢,懊悔的要命,做筆錄的時候一直一直在罵自己,直到我聽說弗蘭被關了禁閉。”
他掃了眼其他人,托蒂抿著嘴繼續靠牆坐著,內斯塔抬起頭,一臉錯愕。
“我的火氣一下子就大起來,那群糟碎和我們的想法完全不同,我突然就理解了為什麼RUI不肯答應去總部工作,我跑去跟巴蒂斯圖塔理論,真的氣壞我了。現在想想有些後悔,RUI當時還沒醒,我就在病房裡和巴蒂吵起來了……但是,重點在這裡,那個混蛋最終承認了這是他們的錯誤,所以我才能把你這個隻知道重複‘不應該把RUI自己留下’的廢柴領回來上藥,你在那小黑屋裡呆一晚上就殘廢了!還有你,桑德羅,雖然我隻是聽說沒親眼見到,我還是不能理解你抽風的行為,你不知道這種時候內訌會起到非常大的反效果嗎?當著國際刑警教官的麵產生這種爭執,隻會讓人懷疑!你能不能理解其實是你害弗蘭被關禁閉的?!”
被點名的兩個人都輕聲歎氣,靜靜聽著沒有抗議。
“之後,我突然發現了一點,我之前想的那些‘為什麼不早一些發現情況不正常’這種想法根本毫無意義,我做的唯一有意義的事情就是衝過去找那混蛋理論,然後把弗蘭領回來,安德雷在最後救了RUI的命,你們兩個又做了什麼有意義的能改變現狀的事情?根本沒有!都是隻知道添亂的混蛋!尤其是桑德羅你要是再敢這麼欺負人我就揍你!”
“RUI不在這裡,我心裡也亂糟糟的,剛剛一直在試圖猜測如果RUI在的話會用什麼樣的語氣安慰大家……一直想一直想,實在頭疼的要命,加上巴蒂那混蛋把我氣壞了,我剛剛說了什麼自己也不清楚,BOBO和弗蘭的傷已經檢查完了,安德雷你等一下好好看看桑德羅頭殼到底壞掉沒有,有事情單獨找我,沒事的現在回去睡覺!”
因紮吉拎著他搭檔的領子氣勢洶洶地摔門出去。
維埃裡發誓他從來沒見過他的搭檔如此憤怒過,驚嚇之餘幾乎被對方扯著衣領走過了半條走廊。
“PIPPO你冷靜一下……”
對方突然間轉身撲到他懷裡,狠狠地抓著他的衣服靠過來,把頭埋到他肩膀上用力蹭。
PIPPO渾身顫抖,語氣一下子有氣無力,“BOBO……快想想辦法……幫我寫道歉信……怎麼辦我剛才都說了什麼啊……桑德羅會殺了我的……”
他抬起頭看著維埃裡,表情後悔得要命,琥珀色眼睛露出無辜又恐懼的神情,他惶惶不安,急得發抖,幾乎是哀求著對方的安慰。
完蛋了完蛋了……終於變成真的了……
抓著PIPPO的頭發狠狠吻上去,維埃裡聽到了自己心臟的跳動聲,再也不能更加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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