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BO,如果這是你新發明的安慰手法,我不得不說真的很有新意。】
聽著對麵床均勻的打鼾聲,因紮吉抱著自己的枕頭凝望天花板。
他徹底的被弄暈了。
一個吻就讓他徹夜失眠,而他以那一句不怎麼有技巧的拙劣打趣竟然就被對方當做台階下了。因紮吉麵對他那個有些抽搐一臉緊張還強作鎮定的簡直可以稱得上高大威猛的搭檔,突然覺得世界扭曲成了他所不能理解的樣子。
不,不,BOBO,請彆來添亂了。
如果當時他不加以阻止,他應該在昨天晚上的走廊裡收到他期待了近十年的告白,在ICPO的訓練營裡!如果他答應了,那會是多麼值得懷念的事情,有多少人能在ICPO的訓練營裡成為情侶呢?……
那個吻幾乎讓他爆裂開來,空氣炸響在周圍,因紮吉確定自己當時沒來得及閉上的眼睛能觀察到刺目的白光。那一瞬間他毫無思考能力,甚至不記得那個吻的具體感覺。
他阻止了對方下定決心繼續要說下去的話,他以平靜的、看起來十分正常的語氣打趣道,“BOBO,如果這是你新發明的安慰手法,我不得不說真的很有新意……我剛剛太激動了……現在好多了,BOBO。”
他努力不去看對方的眼睛,他默念著,BOBO,你不要繼續說下去,如果你繼續說下去我會有所期待,我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有所期待……
他曾經的教官變成了屍體,他最信任的朋友失血過多躺在病床上,他剛剛對巴蒂教官大吼,他頤指氣使地教訓了一頓弗蘭和桑德羅,他害他腳踝扭傷沒辦法繼續參加比賽。
因紮吉覺得自己無法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承受更多的變故,哪怕一點都不行,他不能被動搖,他要成為大家的主心骨,在困難的令人痛苦的時候,在其他人都迷茫地等待結果的時候,他要做最堅強的那個家夥!
克裡斯蒂安·維埃裡這家夥,他都認識十年了……因紮吉當然能讀出搭檔的想法,BOBO和他天差地彆,從來懶散中透著認真。因紮吉自認不擅於隱藏情緒,BOBO比他更不能。
也許是他當時的眼神裡真的帶著恐怖,BOBO盯著他看了許久,由最初的振奮一點一點低落下去,隨後聳聳肩膀笑了一下,重重摟住了他,PIPPO寶貝,你剛才緊張得要命,乖乖回去睡覺養足精神,我們還有接下來的比賽。明天,明天我們就去探望RUI,現在去洗澡睡覺。
他們有過很多次擁抱,進球的時候,勝利或者失敗的時候,受傷的時候,偶爾吵架之後的和解,他們習慣以擁抱來表達感情解決問題,但這次是因紮吉記憶裡最最苦澀的一個,沒有之一。
BOBO很快就睡著了,他大概太累了,腳踝扭傷還努力地走過了一大半路程,如果不是遇到舍瓦,他們也許真的會堅持到終點……但是還好遇到了舍瓦……
因紮吉抱著枕頭發抖,如果沒有遇到舍瓦,即使他的第六感再怎麼強烈,他也絕對不會放棄比賽使用無線電,那多可笑?本來BOBO就總是打趣他疑神疑鬼,但是這次是真的……雖然如果再早一些就更好了,但是他救了RUI,他的確救了RUI,這讓因紮吉欣慰極了,這種欣慰和更強烈的後怕情緒糾結起來,讓他膽戰心驚,睡意全無。
他控製著自己亂想一氣,不去觸動那最令他崩潰的一點。
Neomi
刑警這個職業,做得越高,能見到的陰謀與醜惡越多,所謂的正邪較量靠的都是令人作嘔的方式,互派臥底是正常得再也沒法更加正常的現象,但發生在自己身邊,還是會讓人痛苦不堪。
這個世界如此真實,從不虛偽。
美利堅黑珍珠,當年實打實地搞定了他們一群抗議賽程過難的小子,一把M92F彈無虛發,英氣逼人。那黑人女性平日算得上平易近人,結果到了場地就翻臉,冷麵無情,自由搏擊訓練差點打死過人,隻因為對方死活都不肯認輸,因紮吉險些也吃了這虧,隻不過一個過肩摔讓他連不認輸的資格都沒有。恥辱感不能當飯吃,輸給特警,就算是女人,他也不至於神經質到跌倒了再也爬不起來。
他隻是喜歡那把槍,□□M92F,這槍握把粗大極其男人味,彈藥雖多,但隻能一槍製敵,對他來說並不算實用。但是因紮吉極愛那種感覺,隻有最優秀的射手才能信心滿滿給自己配上一把M92F,一出手就是生死一線,他看著自己的Glock18歎氣,露易絲不是我不夠愛你,你瘦弱乖巧但是不合我胃口。
他漫長的申請過程直到一個月之前才有結果,嶄新的M92F讓他血脈賁張,聽說了訓練營的事情他第一反應是一定要好好練習努力練習之後站在Neomi麵前給她看那把和她一樣的槍,然後抬頭挺胸地對黑人女性優雅低沉開口“Neomi,我們局裡恰好也發給了我這一款,還算順手。”
到了駐地,他們的槍都自動上繳,等到射擊比賽才會歸還,他也就忘了要去跟Neomi炫耀。也就這麼一念之差,他的大腦在接到眼睛傳達來的“Neomi這一身軍裝腰間手槍還是威武依然”這一信息時,就沒把重要的東西留下來。
他其實不能確定Neomi確實換了槍,還好BOBO心細,還好舍瓦毫不隱瞞,他最終有機會挽回這一慘劇。
但他一點都不想Neomi死。
Neomi死了,Neomi死了,他滿腦子都在重複著這句話,直到天亮。
BOBO睡的很沉,呼嚕一聲一聲不停,這讓因紮吉不那麼慌亂,否則他真的害怕在這種情緒失控的邊緣同BOBO講話,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緊張全部都招了,他今天已經做了很多很多瘋狂的事,他罵了教官,罵了桑德羅和弗蘭,上帝啊,彆讓他繼續瘋狂下去了。
雖然他知道,他早就已經不由自主叛離了上帝。
就這樣到了天亮,BOBO的鼾聲一直沒停過,聲音很小,安靜中也聽得仔細,他不知道等一下該怎樣說早安,以一種什麼樣的口吻什麼樣的風格。
然後他瞥到了黑暗中那一點點光芒,瞬時明白了,不止是他自己在不安。
BOBO醒著,他的鼾聲是假的,他一直沒翻身一直保持著一樣的動作,極其偶爾地偷偷睜開眼睛看過來,剛剛的一瞥剛好被捕捉到,因紮吉不相信那是因為腳踝的疼痛。
他受不了了,巨大的壓迫感令人絕望,因紮吉看了看鬨鐘, AM 5:00
他輕手輕腳摸開房門走出去,裝作自己完全沒有發現BOBO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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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RUI不想清醒過來,他失眠有一段日子了,如果剛好因為被放了些血能好好睡一覺,也算是一點點小安慰。心理學家朦朧中這樣打趣自己,人總要想好的方向考慮才是。
但是他的左手一直被用力抓著,睡不著。
對方以一種最霸道的方式反握住他的手,五指插進他的指縫間,用力握緊,濕熱的手掌傳達過來的暖意甚至有些發燙,RUI小心地思考著這溫度是不是有些驚人,Gabriel該不會是在發燒……
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應該是由於自己失血導致對環境的判斷力低下,那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