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保時捷356A緩緩駛入輔道,門口執勤的保安在看到車影的瞬間就已經從崗亭走下來,抬起了車道杆,然後恭恭敬敬地彎下腰鞠躬。
黑色保時捷經過大門時沒有絲毫減速,保安隻感覺引擎的轟鳴聲從耳邊掠過,鼻尖聞到些未充分燃燒的汽油,然後再抬起腦袋,那輛保時捷就已經在幾百米之外的製藥大樓的樓下了。
樓下前來迎接的兩位研究員見保時捷停下,其中一位身披白大褂的研究員尾上正要上前幫忙打開車門,副駕的車門卻直接自己從車內打開,他看到一隻擦得增光瓦亮的黑色皮鞋從裡麵跨了出來,接著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直接將他頭頂的日光全部遮住。
尾上身邊的組長井川美沙子悄悄伸了伸手,讓他跟在身後,然後自己低著頭迎了上去。
尾上學著井川美沙子的樣子也低下頭,順從地跟在井川美沙子身後,他並沒有看見來人的樣貌,隻是一襲銀白色的齊腰長發讓他格外印象深刻。
到達電梯口,井川美沙子用自己的工牌在刷卡器前掃了一下,一手按下了頂層的按鈕,一手擋在電梯的兩扇門之間,等那人和尾上都走上電梯,自己才走上來。
三人誰都沒有說話,電梯到達頂層之後,井川小聲吩咐尾上先去忙,然後自己帶著來人走向一扇玻璃門,尾上偷偷瞄了一眼,以他的資曆,估計還要再奮鬥個十年八年才能有權限進入那扇門。
尾上剛準備收回目光,一抬頭卻正正對上了那人的雙眸。
墨綠色的冷意。
尾上立即遍體生寒,心裡想馬上離開這裡,腳步卻怎麼也挪不動。
“Gin。”井川看了一眼尾上,語氣平平地對停在門口的琴酒道,“跟我來吧,最近有些進展了。”
琴酒雙手插著褲兜,眼神帶著警告,又看了眼低著頭的尾上,然後跟著井川走了進去。
這扇門內沒有任何實驗器材,靠牆的地方,放著一個玻璃盒子,一顆泛著銀色光芒的靈魂寶石靜靜地躺在裡麵。
井川五指捏了捏,閉上眼睛,過了大概有五分鐘,對麵的靈魂寶石中終於分離出一根細細的銀絲。
井川喘息幾口,用袖子胡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然後把分離出的那根銀絲捏到琴酒眼前:“已經可以做到這樣了,藥物研製還需要時間,但是隻憑這個,應該已經可以解決大人一些問題了。”
“嗯。”琴酒低頭看到井川鼻尖的汗珠,“很難嗎?”
“很難。”
“我以前看她做這些,好像不費吹灰之力啊。”
井川微微抬頭,卻並不和琴酒對視:“不一樣。我用不了她的魔法,所以隻能嘗試切割靈魂。”
“靈魂,說強大也強大,說脆弱也脆弱。你要是有辦法說通她,一切不就簡單多了。你我都好交差。”
“嗯。”琴酒轉身,黑色風衣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她最近怎麼樣?”
“和之間差不多。”井川把切出的銀絲放在一個容器裡,然後遞給琴酒,“你帶給她吧,和之前的那一縷放在一起,能讓她的狀態稍微好點。”
“嗯。”
“我帶你過去。”
井川美沙子帶著琴酒下樓出了大樓的側門,大樓的旁邊建了一幢白色的兩層小樓,小樓前有花壇,但是花壇裡彆說花了,連一棵草都看不見。
小樓上的所有的窗戶外都裝了鐵絲網,內側的窗簾全部拉了起來,從外麵根本看不見裡麵的任何情景。
井川刷了卡,摁了指紋,然後又用鑰匙在門鎖裡擰了幾下,那扇深棕色的木門才緩緩打開。
“你要的衣服。”井川把手裡的袋子遞給琴酒,然後後撤了幾步,“你去吧,我在外麵等你。”
琴酒看了一眼身後的井川,腳步在門邊頓了一下,隨後捏出口袋裡的打火機,走進了房子。
房門關上,琴酒在原地站了幾秒中才慢慢看清裡麵的陳設。
明明是白天,但是這裡卻始終像黑夜一般,灰暗陰沉,鼻尖還能嗅到些潮濕發黴的味道。
客廳沒有看到人影,一切家具家電仿佛從來沒有被用過,上次來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茶幾上放著午飯,一口都沒動過,現在已經全部冷掉了。
琴酒往前走了幾步,看到正對麵的房間門開了一條小縫,他慢慢走到門口,卻沒有直接推門進去,而是從門縫裡看了片刻。
地上背對著門躺著一個人,身體蜷縮著,寬大的條紋病號服一點都不合身,顯得她整個人很瘦弱,身體薄得好像一張紙,輕輕地貼在地麵上,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帶走。
她的長發淩亂地散落在地,發尾乾枯。
突然,她全身抖了一下,腳腕上的鐵鏈隨著她的顫抖發出“叮叮叮”的聲響。
琴酒推開門,坐在門邊的椅子上,然後把手上的袋子丟給地上的人。
“林沐,你要的衣服。”
地上的人聽到聲音,睜開眼睛,但是身體卻並沒有反應過來,緩了好一會,她才扶著牆站起身,然後走了幾步,又靠著牆坐下,翻了翻地上的袋子。
應該是很久沒講話,林沐的嗓音很沙啞,張了張嘴,最後從嗓子眼劈出一句話:“謝了。”
“不試試嗎?”
聽到琴酒的話,林沐慢慢抬起腦袋,好像機器人一樣,可以聽到骨頭像齒輪一樣咯吱咯吱的咬合聲,兩側垂下的長發將她的臉全部擋住,琴酒隻能從頭發的縫隙裡隱隱認出哪裡是眼睛,哪裡是嘴巴。
她似是笑了一聲,然後伸手把衣服從袋子裡拿出來。
是一件米白色的純棉長裙,拿在手上很柔軟很舒服。
林沐把裙子放在地上,然後直接開始解自己上衣的扣子。
琴酒眼神沒有回避,視線順著她的手爬上皮膚。
門外的井川拿著手機,看到監控中的這一幕,突然輕咳了一聲,耳垂緋紅,然後摁滅了手機屏幕,坐在廊下的台階上,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
過了片刻,鐵鏈的“叮當”聲終於消停,琴酒披著風衣,靠著牆和林沐並排坐著。
兩人手上分彆夾著一根煙,時不時抽一口吐出幾圈煙霧。
“飯菜不合胃口嗎?”琴酒問,“想吃什麼可以直接和井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