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是因為……我怕引起先生的懷疑……所以就……憑著印象自己手寫了一份……嗬嗬,明明晾了好久,沒想到還是沒乾哪!”她訕笑地回過頭,結結巴巴地解釋。
“啪嗒”一聲,冷汗順著鬢角適時而落。
“可是,這樣做不就沒意義了麼?”天青故作無奈地聳聳肩,皺起眉道:“我們的初衷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先生的秘籍,以至於先生無法再練邪功麼?你這樣複製了一份,秘籍先生仍然在手,還是無法阻止他啊!眠兒,你說呢?”他自顧自的說完,又抬起頭征求她的意見。
叢眠已經揮汗如雨,半天隻有癡傻的一聲“啊……”。
她的雙手緊握成拳狀,用指甲刺入手心來緩解自己的緊張感。若非理智尚存,她現在真想拔腿就逃。
“眠兒……”天青站起身緩步向她走來,“你應該清楚,人是不可以勉強的。有些事,你做不來便是做不來,又何必強求呢?”
“我……聽不懂……您在說些什麼?”眼見天青一步一個腳印向她逼近,她也踉踉蹌蹌跟著後退。她隻覺眼前的身影突然大了好幾倍,似有泰山壓頂之勢。胸口悶得慌,竟喘不上半口氣。
“聽不懂?”他明知故問。
“聽不懂沒關係,我來解釋給你聽。
“砰——”,他終於走至她身前,將她逼至牆角。兩手筆直地撐著牆,將她箍在自己設置的範圍,一雙鷹眼直勾勾盯著她,好似她是他誌在必得的獵物。然後,不設防地低下頭,薄唇在她唇上輕輕擦過,於她耳畔道:“眠兒你從來不會撒謊,又何必勉強自己呢?”
“轟——”猶如電擊。她現時已不僅僅是手腳冰涼,而是,連心都涼了。
目光由方才的閃爍不定變得鎮定,變得冷靜,但那鎮定冷靜的下邊是強壓著的恐懼。
“我……”她再次張口欲說些什麼,卻被他一個殺人的目光給頂了回去。
“那一點墨跡自然會惹人起疑,但卻不是重點。如果,眠兒你夠老練,便可以謊稱是‘不小心沾到水了’遮掩過去,偏生你自小就不會撒謊。”
“這也是為何我會選你去偷秘籍的原因之一。”
因為她不會撒謊,所以選她?
叢眠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放大了的麵孔,竟覺得猙獰異常。
天青那般驕傲霸道的人,定然不會容許有人忤逆他,欺瞞他。偏生這件事決不能讓莫先生知道,這回,當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就在叢眠覺得大禍臨頭之時,窗外幾聲“著火了”打破這一段僵局。隻見天青仍舊一眨不眨盯著自己,但那對眉卻擰得更緊了。
“莊主,東門草堂,書閣兩地都走水了,您看——”門外春曉正在稟報實況。
“知道了,你先下去!”天青一聲沒好氣地回複,繼而又轉過頭盯著叢眠,用威脅地口吻道:“你給我乖乖呆在這兒,若是我回來見不著人,你該清楚後果。”
語音剛落,便覺身後一陣涼風。
房內空空如也,隻剩這仍心有餘悸的一人。
“砰”的一聲巨響,天青前腳剛出門,後腳叢眠就軟趴下來。兩手撐著書桌,口裡喘著粗氣。身體猶如灌了水銀般沉重,兩鬢的汗水“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房外鑼鼓齊鳴,有人呐喊,有人尖叫,但這一切似都傳不到叢眠耳裡,腦海裡隻是回放著天青那一雙深若幽潭,黑如曜石的眼。那真真是一雙如狼似虎的眼,隻那樣看著,便覺得自己已入了他的口,身體和心臟都在他的利齒下變成碎片。
真的是她的問題麼?叢眠儘可能冷靜回想一下,這才覺得自己簡直漏洞百出。她有一巴掌拍死自己的衝動。
接下來要怎麼辦?她了無頭緒。
天青一定會把她關起來!一定會的,關到那樣的鐵籠子裡,陰暗、潮濕。夏天熱得蚊子蟑螂滿天,冬天冷得沒一處能避風。想想,都覺得可怖,心身俱顫!
沒錯,她直到現在還記得幼年時牢房裡的情境。有時候,記憶好也不是件好事。
先生會來救她麼?一想到這個人,心底就一片柔軟,連心臟的躍動也緩和了許多。
會的,他說,他們是最親的人。是……最親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