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宅子不久之後就要賣出去了,”他輕聲說,“箱崎先生肯定也希望他重要的東西能交給真正珍惜它的人保管,而不是永遠地封存在這裡,或者交到居心叵測的人手上。所以,能讓我們進去嗎?”
龍沉默了。它依存地輕輕蹭了蹭麵前少年溫暖的掌心,開口道歉:“抱歉。我已經許久沒有和旁的人類說話了,剛才是我亂發脾氣。但是,這裡麵的東西好壞參半,主人的心願就是希望這些東西就這麼封存著,永遠也不要有人打開。所以,你們還是不要進去了。”
“……”夏目貴誌默然點頭。他從和岩永佐棲她們分離開始就一直戴著那個略顯滑稽的麵具,此刻手臂輕抬,他掀開麵具,露出清秀俊逸的半張臉,和永遠平靜溫柔的琥珀色瞳孔。“是嗎。那就這樣吧。”他說道。
“但是的場一族和其他的除妖師不會善罷甘休的。”名取周一憂心忡忡插嘴,“隻要東西還留在這裡,就一定會被打開。”
於是問題再次複雜嚴肅了起來,場麵一時靜默。片刻後龍說道:“罷了。我隻不過是想讓主人的東西在這座宅子裡和主人的回憶一同長眠,如今看來是做不到了,但是如果有人覬覦著想要把它強行奪走,那我便也不再留戀。”
“就讓我們把一切都帶走吧。”龍說道,“這樣就不會再生其他的事端了。”
“但是作為你們最先找到正門入口處的我的獎勵。”它話鋒一轉,“萬一我們還留下了什麼,就隨你們的便。”
聽它這樣說完,夏目貴誌摘下麵具。他笑著衝身邊的人聳肩:“那我們回去吧?”
岩永佐棲和岩永琴子點頭。名取周一還想再說什麼,被夏目貴誌搭著肩推走:“走啦走啦,它是最明白箱崎先生遺願的人,這些就交給它吧。”
眾人轉身準備離去,卻聽仍臥在門扉上的龍一聲長歎。
“我會覺得懷念,果然不是出於錯覺。”它說道,看向落在最後的少年:“小子,我以前見過你那張臉。”
“見過?”夏目貴誌了然回頭,微笑著回答,“那應該是我的外婆夏目玲子吧,你見過她麼?”
“不。”龍搖頭,“那是個男人。我以前見過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男人。”
男人?
夏目貴誌震驚,岩永佐棲激動。
岩永佐棲感覺自己嗅到了瓜香。對哦!她一直好奇來著!就夏目玲子那樣強大又孤僻的人,是什麼樣的家夥能和她相愛並讓她願意為之生兒育女啊?那一定是一段很浪漫的羅曼蒂克故事吧?但是夏目貴誌一問三不知,她也不好越過人家去問同樣迷茫無知的夏目親戚,於是隻能按下好奇心裝作從未聽聞此瓜。如今好不容易小瓜露出尖尖角,岩永佐棲這隻蒼蠅,哦不是,這隻蜻蜓可不就要立上頭嘛!
然而閒話止於此刻。一聲巨響和晃動突兀地發生,撼動了所有人。
那個方向是北邊!眾人下意識看過去,顯而易見都猜出了這是誰的手筆。畢竟北邊,可是的場家那位七瀨女士的所在。
“我守衛的是正門入口。”龍仰起脖頸,“看來守在後門入口的金雲也被找到了。然而這實在是暴力的手段,與其到時候被他們奪走,還不如現在由我們帶走!”
龍驟然掙脫門扉,拉出粗長一條的身軀。它在半空舒展身體,微微轉動眼珠:“那就這樣,再見了。”
說罷,它騰雲駕霧而去。
“等等!”岩永佐棲竄過來,伸出爾康手,“把話說清楚啊喂!”她好不容易有點苗頭的瓜啊!
然而龍已經飛遠了,隨即,熱烈而澎湃的妖火填充了眾人的視線。
藍色的妖火躥飛升騰,吞沒了整座北邊的宅院。宅院之外的草地上,所有的除妖師默然佇立,共同圍觀這壯觀的一幕。
箱崎紅子也站在人群中。她看不到所謂熊熊燃燒的烈火,隻有微短的發絲隨風拂動。她靜靜地站立著,仿佛有什麼遺憾和沉默的過往,隨著風,隨著這場不可直視的大火,消散了乾淨。
七瀨美加自然也在人群中。她站在最前端,厚而鋒利的鏡片倒映著眼前焚烈的火焰。
“真是失策。”七瀨美加淡淡道。
有人叫嚷著跑到她身邊:“著火了!快滅火啊!”
“不,不用。”七瀨美加平靜道,“這場火不是普通的火,這是妖火。它很快就會熄滅的,因為燃燒的不是這棟建築,而是藏身於其中的書齋。”
“那些妖怪,把一切都毀掉帶走了。”
夏目貴誌和岩永佐棲一行人同樣站在人群裡,隻不過是在更偏僻一點的地方。湛藍色的火焰燃燒升騰,點點微光飄灑飛舞。在這之中,有一金一藍的兩條巨龍咆哮升空。它們互相糾纏著盤旋舞動,最終消失在了天際。
岩永佐棲蹲在地上。她隨手揪著身邊的草,都快把邊上一圈的草揪禿了。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她心想,要不在這附近將就一晚?但是琴子說要殺回去找九郎哥逼供,哎,看來是要趕夜路了……話說這附近的列車有什麼便當好吃嗎?
一邊隨意地繞著手裡的草,岩永佐棲一邊思考晚飯吃什麼這個人生一大問題。還沒思考出結果,有一團燃燒著藍色火焰的紙團就隨風飄到了她的腦門上,差點把她的劉海給燎禿。
我靠!岩永佐棲跳起來,手忙腳亂把腦門上的紙團抓下來。這叫什麼,使人禿者遲早被禿之?現世報來得這麼快嗎?知不知道女孩子的發型是不能動的誰動誰死啊!
她氣憤地雙手合十一拍巴掌,把手心裡的火焰撲滅,然後順手展平瞅了一眼。
讓我康康上麵寫了什麼好東西……
罵罵咧咧的話語在嘴邊一頓,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神也陡然一凝。岩永佐棲看著紙麵上的字跡,陷入了沉思。
這是寫了個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