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僅僅隻是在說咒術師個人本身與死亡共舞,在這條萬眾歸一的朝向死亡的道路上,包括同伴,包括師友,包括家人,包括素未謀麵的陌生人,都隨時有可能因為咒靈死去。
死亡如同鐘聲,總在倒計時。[1]
其實從理論上來說,死亡是每一個人的歸途。人都固有一死,或明早,或明晚,或幾十年後,或猝然於某一天。從這個角度看眾生平等,沒有人是例外,畢竟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會先到來。但是,還是會有區彆的,至少,至少……
……
夏目貴誌閉上眼。
他不想繼續往下想了。
“……”
岩永佐棲盯著他看了會兒,也是沉默。她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半晌輕輕笑了一聲,再開口叫他的名字時語氣平靜而冷淡:“夏目。你也看到了,就是這樣的,咒術師的世界就是這樣的,和非人的怪物戰鬥,任何一個微小的差錯都有可能要了我們的命,隨時隨地都可能有人在死去——就是這樣的。這就是我之前一直不希望你被牽扯進這個世界的理由。我早就告訴過你。”
“做一個普通人,普通地上學,普通地上課,普通地為升學和未來煩惱,偶爾去還還名字,踏足一下妖怪的世界,但並不深入,這樣的生活不好嗎?要我說,你現在還有能夠退出的機會。”
岩永佐棲托著下巴,慢慢地眨眼:“我自己怎樣受傷都可以,但我不想看到你像我一樣……你不該是這樣的。”
溫柔又善良的少年,就該老老實實地蹲在他的治愈輕鬆少年番裡,而不是跑到什麼致鬱熱血壓力滿滿的辣雞番裡當配角。
即便是嘴上說著“我需要有人幫我一起分擔”所以支持了夏目貴誌過來一起入學當半個咒術師的岩永佐棲,也時常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她是否任性地改變了一個少年的人生軌跡,拖著他陷進了泥潭。也許在看到血淋淋的殘酷現實之後,他就會後悔,甚至埋怨自己。她承受不起耽誤一個人人生的重量。這負罪感太重了,實在讓人喘不過氣。所以,有些東西現在就爆發倒也是好事,也許這就能讓他看清他所要走的路是如何遍布荊棘,接下來無論是堅定前行還是心生退意,都……
“但我還是那句話!”夏目貴誌打斷了岩永佐棲一路滑坡的陰暗思想,大聲道,“我想要來到這裡,不隻是為了幫你,更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自己的願望。現在這個理由又多加了一點,我不想做一個無知的人,連你,還有琴子姐,還有惠他們,連你們在對抗什麼,什麼時候受傷,或者什麼時候死去、怎麼死去都不知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想要知道,和你們無關,所以、所以……!”
“你能彆這麼隨便地想我和試探我了麼!”夏目貴誌委屈死了,“你不相信我!我怎麼可能會後悔和埋怨你啊!不管事情變成什麼樣,那都是我自己的決定,我隻會怪自己,怎麼可能去怪彆人啊!”
而且我們又歪樓了啊你沒發現嗎!討論的話題是怎麼拐到這裡來的啦!
“……”岩永佐棲心虛地移開視線,她承認她有的時候是會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彆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咳、咳咳……我可沒有這麼想,我隻是在很親切友好地提醒你你還有彆的路可以走……”
“嗬嗬!”夏目貴誌朝她比小拇指。溫善純良的小孩現在也是學壞了,不過還是收斂著包袱,沒有用中指。
“咳咳……”岩永佐棲撓臉,還是覺得有點尷尬,被戳破了心思什麼的:“總之,總之就是這樣!你要是實在受不了,真的可以選擇退出,反正你隻是個交換生,好好考大學去就是了。但如果還是不走的話,就得更努力才行了。”
她頓了頓,語氣一瞬間深遠起來:“沒有時間了。”
“……”
夏目貴誌默默看她。
然後拆穿道:“你乾什麼突然cos小說主角!”
岩永佐棲:“嘿嘿!”
短暫的對話就此結束,兩個人收拾了殘羹冷炙溜達去醫務室。裡麵的校醫家入硝子是個長發的白大褂疲憊感很重的漂亮大姐姐,黑眼圈也遮擋不住的帥氣和美麗。在岩永佐棲眼睛布靈布靈的積極配合下,簡單的幾項身體狀況檢查很快也接近尾聲。家入硝子合上手裡的記錄本,表示你身體已經沒問題了可以走了,就把兩個人請出了門。彆問,問就是遭不住年輕小孩的活力四射,看著感覺她這種疲憊大人都有點刺痛,像是屍斑被燙掉了幾個。
岩永佐棲被趕出來也不氣餒,相當自然把醫務室也納入以後每天打卡問好送禮誇誇以及送枸杞的地點之一(硝子姐姐黑眼圈這麼重一看身體就很虛!這不需要一大堆枸杞來補補?),就準備適可而止,和夏目貴誌一起走人訓練去,打卡刷一下許久不見的禪院真希好感。
女孩子剛拉著夏目貴誌往去路走了兩步,就看到前麵不遠處拐角走廊裡,有人腳步匆匆地迎麵走了過來。
岩永佐棲發誓,她從來沒見過臉色這麼難看的五條悟。
真真就黑如鍋底,滿身戾氣,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透著暴躁和殺意。稍微靠近一點,感覺肉都能被剮一片下來。
哦豁。
女孩子心裡一個咯噔。
這是真的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