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開兩箱包袱枸杞神清氣爽,岩永佐棲寬容地結束了對幕後之人優秀畫作的誇讚,她點開網站下方鏈接中的“關於鋼人七瀨”,轉而拜讀起同樣是暗地中敵人的另一大作,即對方撰寫的新晉都市怪談——鋼人七瀨的具體文稿。不得不說對麵真是位兩路開花文畫雙棲的大手子,不光畫技高超精致,文筆也是非常的細膩動人,引人入勝,怪不得能凝聚起這麼多人在網絡上討論並堅信怪異,從而將鋼人七瀨從幻想的世界脫出,化為現實。
不過說起來這種技術要是用在正途,未來好像會是史無前例的光明啊?岩永佐棲摸著下巴陷入沉思,比如打破次元壁讓紙片人老婆老公們變成具象化的靈體,再哄騙之圈禁之將其關進公園展覽之以收割廣大二次元們的錢包,這不得分分鐘爆上世界首富?天呢,看來有機會的話得好好和對麵談一談合作,勸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賺錢不香嗎?名利雙收不香嗎?被這麼多漂亮小哥哥小姐姐圍著不香嗎?為什麼要搞事當壞人呢,我們一起攜手共創首富傳說,造福全人類齊迎大同世界,順便讓大家夥都開心一點減少咒靈數量,給咒靈做計劃生育減輕咒術師工作壓力,不,香,嗎!光是這麼暢想,岩永佐棲感覺自己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咳,這些暫且不提,我們還是看看那個怪談故事吧……
鋼人七瀨的怪談故事真要介紹的話其實也很簡單,正是前文多次車軲轆話倒騰來倒騰去的那樣。刨除故事前因,即偶像七瀨花凜意外逝世的現實事件,以此為基礎延伸出來的怪異傳聞實際上非常簡短,概括總結起來就是個偶像被鋼筋砸死死去之後冤魂不散,怨念難消,於是每到深夜就會在真倉阪市出現,穿著偶像時代的服裝,沒有麵孔,一手抓著砸死了自己的鋼筋,遊蕩在大街小巷,看到過路的人就會砸過去一棒槌say hello的很普遍的那種怪談故事。隻不過寫故事的人技術力精湛了那麼點,呈現出來的效果才那麼地陰森詭譎,驚異出奇,引得無數個網絡樂子人混跡論壇灌水摸魚,添油加醋,為新生怪異砸下的每一鋼筋貢獻力量。
當然以上這些都已不再是重點,重點現今已然轉變成了如何開展一檔《走近科學》節目,探案揭秘,辟謠破謠,從而真正地擊潰鋼人七瀨的都市傳說。於是乎,這《走近科學》的第一步自然是……
“了解原型事件的全貌,調查七瀨花凜本人,和她逝去的所有前因後果。”岩永琴子如此說道,一邊說一邊敲了敲酒店房間裡臨時支起來的一塊小黑板,“看看從邏輯上來說,她到底有沒有心懷怨念。如果沒有,冤魂的說法就從頭到尾都不成立,怪異自然不攻自破。”
“好!不愧是智慧之神!說的話就是一針見血,切中要害!”岩永佐棲呱唧呱唧給自家堂姐鼓掌亮燈,舉著手機亮出背麵發光的手電筒揮舞搖擺,把場麵渲染得像是演唱會現場,整一個就是非常會捧哏,“那麼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智慧之神大人!我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呢?”
“我這邊有一些家裡從窗那邊拿來的案件資料。”岩永琴子揚起下巴,受用地點點頭,隨即咳嗽一聲,下壓手掌示意收起這些虛頭巴腦:“再加上網絡上可以搜索到的信息,我們先看完這些資料,然後再出門去事發地點調查。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但也許還會有什麼線索。”
“不愧是智慧之神大人!給出的解決方案就是清楚明了,詳儘可靠!”岩永佐棲再鼓掌,然後轉頭看桌上盤著的小小蛇,“那現場調查就交給你了吼八太郎?你現在鱗片硬了,應該能聞出來有沒有怨氣啥的吼?”
茶幾上盤著的黑蛇八太郎表示很無語。自從吞吃下兩麵宿儺的一根手指,不可避免的,八太郎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睡,直到幾天前才蘇醒過來,畢竟那好歹是詛咒之王的手指,蘊含著其二十分之一的力量,而在此之前身為一片小小的邪神碎片,八太郎就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孱弱的它驟然得到如此力量,自然需要時間消化和吸收。而與此同時,所謂此消彼長,八太郎突破升級,也就意味著它已經能夠徹底壓製身體原本的主人小黑蛇占據主導地位,也就是說,它免費了!
但免費了的它卻並沒有選擇跑路。按理來說擁有了這般強大的力量(指宿儺1指),又能夠完全占據這副蛇蛇軀體,八太郎完全可以離開去稱霸江湖,為非作歹了,但它卻沒有離去,而是和岩永佐棲簽訂了新的協議,甚至自願讓女孩子在它尾巴上套一枚錮魂的鏈環,以示契約雙方的平等友好,這背後就有著它自己的新考量了……
事實上八太郎是這樣想的:它覺得自己吃的一根手指還遠遠不夠!要想恢複曾經的力量,重鑄邪神榮光,它少說也得吃個十根,獲取半數的詛咒之王力量。然而特級手指何其難尋,或是天各一方,散落凡塵,或是收容禁庫,嚴加保存,它想吃也吃不到。於是聰明的邪神碎片對比了一下自己找和跟著岩永佐棲讓女孩子走劇情瞎貓開碰的效率,覺得還是後一個比較有可能實現它心中的目標,而且輕鬆方便,隻需要它當一個隨身掛件,偷摸發育即可,就提出要給岩永佐棲下委托,雇傭她找手指喂給它吃。彆的特級咒靈也行,它不挑。回報則是他們還能繼續當隊友,它會在她需要的情況下幫助她。
對於這個天真的想法,岩永佐棲的第一反應是:你丫的還挺挑食?指名道姓的要特級,哪有這麼多特級給你吃哦?你當你是在餐館點菜嗎?但後來岩永佐棲轉念一想,比起把手指喂給虎杖悠仁,讓小少年身體裡的定時炸彈愈發猛烈,日後某天炸爛自己家,當然還是給八太郎吃的好。至少後者毫無顧忌,直接召喚五條悟毆打鎮壓之就可以高枕無憂,前者卻是還得考慮如何將兩麵宿儺從虎杖悠仁身體中分離的。什麼,你說那可憐無辜的小黑蛇怎麼辦?唉,沒辦法,這都是為了世界和平!我們會永遠懷念它的!不過岩永佐棲也不認為自己能完成這個10/10的任務就是了。哪有這麼多手指供她撿哦!
總之,宿儺手指瓜分協議就這麼在背地裡悄悄地簽訂了,在宿儺本儺並不知情的情況下。這要是被他知道了,估計他得在虎杖悠仁臉上裂出無數張嘴巴來罵人:
你們!一個個的都想死嗎!
言歸正傳。麵對岩永佐棲真摯的眼神,八太郎非常無語地甩了甩尾巴,尾巴尖尖上的鐵環隨之磕在桌麵上,發出啪的一聲響聲:“就算我能感覺到,這也當不了什麼證據吧!還有啊,你們兩個能不能彆演了?以前看你們做委托也沒這麼尬啊!”擱這拍電視劇呢?
“那不是好久沒見了嘛。”岩永佐棲沒答,岩永琴子倒是先開了口,“再說了,我們可以給你戴一個專家的名號,辟謠的時候說有專業人士可以證明,七瀨花凜並無怨氣……”
你那是專家還是磚家啊!八太郎繼續憤憤甩尾巴,不想再發言了。它算是看出來了,這倆姐妹本質上都是樂子人,沒一個靠譜的。隻不過有時候礙於年長,岩永琴子作為姐姐不得不管教一下妹妹,以免其野馬脫韁撒歡撒得太過頭罷了。
短暫的會議就此結束,兩人一蛇開始閱讀資料。首先是關於七瀨花凜本人的人生經曆。
“七瀨花凜,真名為七瀨春子,在17歲那年的6月被藝能事務所的社長發掘,於是直接出道。”網絡搜索頁麵的內容很是詳細,岩永佐棲一邊閱讀一邊念了出來,因為某條老年蛇不識字,“當時還沒有什麼人氣,但一年以後因為出演了一部深夜電視劇的女主角,收獲了不少粉絲,此後事業開始順遂,出演的電視廣播節目增多,性格的機靈健談也廣受好評。難能可貴的是她在擔任偶像的同時也沒有鬆懈學習,高考順利考入了一所著名的國立大學,引起轟動。光看這一段人生經曆,這姑娘顯然也能算是一個比較成功的人了嘛,但即便如此放眼整個娛樂圈,百科頁依然標注她隻是小眾人氣偶像。嘖嘖,娛樂圈就是這麼殘酷。”
“快點繼續念,彆停。”八太郎甩了她一尾巴催促。它很多東西都聽不明白,所以對這些內容毫無興趣,隻想跳過冗雜的過程直接聽重點,就像每一個打遊戲時狂點鼠標跳劇情的不耐煩玩家。
岩永佐棲翻了個白眼,你文盲你還有理了!就不能自己看麼:“七瀨花凜19歲的時候,即她偶像事業節節攀升的同年6月,她的父親意外在自家公寓的樓梯上跌落死去。對此事故,警方排除了他殺的可能,認為這的確隻是一場意外。但事發五個月後,網上突然出現了許多質疑這件事的聲音,聲稱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謀殺,凶手就是七瀨花凜,因為她受夠了隻知道依靠女兒好吃懶做的父親。證據之一是她父親當時投保了高額保險,她是獲賠之後的直接受益人,動機足夠充分。此外也有她父親的朋友佐證,說大概在死前一個月左右,她父親向他抱怨過自己的女兒,說女兒瞧不起自己。而後是她父親寫下的筆記,”
寫這篇文章的人給筆記附了圖片,圖片上的幾行字內容是這樣的:我能感覺到春子對我懷有殺意。當你看到這篇筆記的時候,我肯定已經被春子殺掉了。
“而後,事情愈演愈烈,在網絡上持續發酵,很多周刊雜誌和體育雜誌都爭相報道,深陷風波的七瀨花凜難以自證,她停止了偶像活動,躲藏在各種小地方的酒店避開媒體追問。就這樣在1月底她來到了真倉阪市,而在幾天後,由於意外,她死在了真倉阪市的酒店附近。”
這就是名為七瀨春子的女孩的一生了。短暫得如曇花綻放又凋零,倉促,匆忙,但又確實在這個世界留下了些許漣漪與痕跡。
岩永佐棲接過自家堂姐遞來的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中文章角落附錄的照片上,照片裡紫色長發的女孩正對著鏡頭,露出大大的笑容。她有一雙很漂亮的明亮又有神的眼睛,裡麵滿滿的都是對未來的期待和向往,這樣的人,怎麼看都不像那些報道裡揣測的,會因為厭煩好吃懶做的父親,就對他痛下殺手的人。
“單從經曆來看,她會變成怨靈的說法不無道理。”岩永琴子抱著胳膊,指尖無意識輕點肘側,“殺害生父的嫌疑就這麼因為自己的死亡不了了之,而捏造、煽動這些流言的人卻完全不用因此承擔責任,明明從始至終所有的名氣和成果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取得,本應美好的未來卻就這麼突然又潦草地畫上了中止符。換作是我,也會怨恨得不可複加,想要變身怨靈複仇吧。”
“確實。”岩永佐棲還沒說話,八太郎先叨咕了起來。它嘶嘶吐了吐蛇信,說話的語氣逐漸陰森:“就該把那些人全都殺掉,還留在這個世界上乾什麼,都給我滾到地獄去……”
“等等等等啊你先冷靜點,”岩永佐棲黑線敲了敲蛇頭,“表激動啊我警告你,現在是法治社會,鯊人那都是要坐牢的,更何況你還想豆沙了,怎麼,包餃子啊?小心我申請天降最強來製裁你啊。”
“就是啊就是啊,”岩永琴子也跟著勸,“怎麼突然就炸毛了?這事哪裡戳到你的爆點了?不應該啊……”
“你們不知道嗎?”黑色的蛇昻起腦袋看她們,半晌嗤笑一聲,“也是啊,人類怎麼可能會記得。”
“邪神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邪神的。”它漠然道,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岩永佐棲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從一顆蛇頭上看出它的怪笑的,“隻是在人類所求願景過多,且逐漸扭曲了本意之後,神格才沾染上汙穢,就此墮化成邪神。”
初臨於世,誰人不是一張白紙?
隻不過時過境遷,紛繁蕪雜,被怨恨和利益蒙蔽上了雙眼。於是連帶著那祈求和禱告的神,也被血與墨侵染,再不複曾經的純澈皎明。
……
說這些話並沒有什麼用處,八太郎自己心裡當然清楚這一點。
畢竟千百年流轉,最初令蛇神沾染汙穢知曉人世的那一批人早就投了不知道多少次胎了。或許自此之後的人類身上都帶著原罪,但時間實在過去了太久,那些和現在的人們也早已沒什麼乾係了。此時再提起這些前塵舊事,也隻是徒嗆一口灰,自尋煩惱。
但八太郎卻還是想說。沒什麼用處,也還是想說。
或許就是覺得不甘。替它的那身本尊,覺得不甘。
明明在最開始。
祂也隻不過是一個喜歡櫻花,於是也喜歡那些和櫻花一樣生命短暫,卻能盛開得美麗熱烈的人們的孩童罷了。
【人類的生命,就像櫻花一樣脆弱。
這個世界上,凡是有生命的東西,隻要有開始,就會有結束,隻有神例外。】
【神族的生命永恒而無趣,但人類則不然。
我看到了夜空中綻放的花火,人間三月盛開的繁櫻,還有那脆弱的,卻又如光般耀眼的……你們也……實在是美麗……】[1]
……
憤怒和不甘的情緒在心底升騰,八太郎說完之後,卻發現空氣突然安靜了下去,好一會都沒人說話。它探頭過去,發現岩永佐棲和岩永琴子已經開始閱讀起檔案了。
你們怎麼敢無視我!八太郎憤怒地嘶嘶叫:“你們怎麼一句話都不說!給點回應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