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開一點,天高地闊,眼前已非彼時,音棠雖然走了,但你不能隻想她,你不能一輩子都沒人照顧。你不能總困在同一個地方。”陳稚說著說著,淚水已經淌在臉上,她胡亂的地擦一把,又笑了:“你爸爸走的早,我也已經不知道能陪你多久了,媽媽不是永遠都在。”
“你該學習管理公司了。”
江瑟箐哭著說:“我不要……”
陳稚臉上浮現出怒意:“怎麼可以不要!你早該學會的!”
江瑟箐愣了,因為,她看見了母親的白發,和眼角的皺紋,方才驚覺,原來自己該長大了。
——
這天是江瑟箐的十九歲生日,江瑟箐不再如往常那般大辦,她隻是默默地買了蛋糕,來到那棵埋葬季音棠骨灰的海棠樹下,坐下來,抱了抱沒有溫度的石碑。
她的眉毛沒有以前那麼彎著,總是帶著股淡淡的憂愁和屬於成年的沉穩性。
她今年六月份高考了,成績出來後她的誌願填了蘇城大學,金融係,是當初高二兩人早早規劃好的。
“瑟箐,我想去蘇城,見見那裡的古色古香,還有綿綿春雨,淳城太小了,我想去那看看。”
“好啊,我陪你。”江瑟箐說。
記憶是像風一樣的無形刀刃,看不見摸不著,起風了,心便狠狠的痛著。
有一天,江瑟箐又一次遇到了康臨,康臨很高了,他說自己有一米八五,他也長開了,眉眼間褪去了幼稚青澀,人長的很帥,可是耳朵卻紅紅的。
他說,不相信她和季音棠是情侶,因為江瑟箐不是那樣的人,季音棠也不會是,所以,想來問一問,他有沒有機會。
江瑟箐說:“什麼樣的人呢?”
她笑了,她轉頭調侃著說:“音棠,他說咱們倆……”
她恍惚著,音棠該不會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了吧。不對,她已經死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告訴康臨:“你很帥哦,但我們真的談了。她走了,我也不會再談了。”
如果季音棠在,應該會吃醋,然後和她接吻。
明明昨天是溫暖的懷抱,今天就變成了刺骨的石碑。
這種恍惚勁兒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江瑟箐每晚都會夢見季音棠,她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耀眼,也是那麼的真實,可,當想觸碰時,她隨風遠去。
江瑟箐有時夢見兩人一起在草原上躺著,曬著太陽,吹著暖風,一轉眼,空有一座墓碑。
有時夢見季音棠初中剛轉來他們班,麵容是那麼的青澀,笑著對她說:“一起去吃飯?”
那時,所有人都擔心她。因為她和精神病隻有一步之遙,那就是發瘋。
年少的她會因為品嘗不到渴望的美食而難過,長大的她會因為見不到日思夜想的人而心梗 ;今往的變數,是相濡以沫的愛人,是血濃於水的親人,亦是鑽心剜骨的疼。
那麼,她後來怎麼緩解疼痛呢?
她曾經和季音棠說,失去愛人的人都要尋死覓活,愛人死了,自己不應該更要好好活著嗎?她本來不理解,但是直到季音棠死了,她自己就成為了這樣的人,她才發覺,她成了自己最不理解的人。
她開始會自殘,隻是輕輕地割一點淺淺的傷疤,直到後來,小小的傷口變成了長長地一條醜陋傷疤。
……
今晚,她夢到了季音棠。
季音棠坐在公寓的落地窗旁,月光給她的身影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銀邊,她說:“青兒,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心肝很疼很疼,因為她正在傷害自己。我想對我的心肝說‘心肝啊,等等我,給我十年時間好不好?’”說罷,她又問江瑟箐:“我的心肝寶貝,好不好?”
江瑟箐難受的說不出一句話,隻能使勁點頭,淚水不爭氣的一點一點掉。
“心肝,明天出門,或許會有意外收獲。”一言了,夢消散,此時已是天光大亮。
這一天,江瑟箐真的出門了,她也真的收獲了。
腦子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指引她,向前走,向前走,進去玩具店吧。
進店後,迎麵看見的,是一個頭上簪著海棠花飾,長得很像季音棠的棉花娃娃坐著朝她笑。
它好像在說:“來呀,快來呀,快把我帶回家呀。”
……
此後,這個棉花娃娃,陪著她度過了很多年。
她不再以自殘轉移疼痛,而是抱著棉花娃娃,一點一點好起來。她終於清醒了,在高考時發揮出了自己的真正水平,成了省狀元。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但沒來得及放下懸著的心又被狠狠地扼殺了。頂尖大學搶著爭著要人,可她轉頭就報了蘇城大學。
當時,季音棠死後,江瑟箐就成了年級第一,周科斂自然是年級第二。
但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她精神恍惚,自然而然掉下去,掉了十個名次。
周科斂每天都很關照她,害怕她出什麼差錯。老師們也擔驚受怕,生怕這麼一個好學生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