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總是沒有規律地下著。
夜亭披了件黑色的袍子,戴了鬥笠,靜悄悄地出了丁府,來到了那混亂之處,一瞬間,紫光衝天,似乎是天明了,也似乎是天亡了。
夜亭在天亮前回來了。
白緣原本想早上儘快告彆丁姑娘,但耐不住丁姑娘的熱情,於是答應待到正午。
一群人被丁姑娘帶進了正堂坐了下來,下人泡了茶。
丁姑娘同他們聊了些瑣碎的事後,便入了正題。
“白公子,”丁姑娘緩緩道,“昨日的事,我覺得和最近發生的有些關係,可否請各位給丁府出出主意?”
“您儘管說。”白緣道。
“前些天一位侍女說在各位昨日待的地方看見了個女人,我沒有理會,但此後天天都有人同我說聽見了女子的哭聲,偶爾有說見到的,”丁姑娘道,“丁府近日人心惶惶,家父也因為此事到處找先生。”
“我原先不想與各位說,怕嚇著各位,”丁姑娘有些自責地道,“卻沒想到發生了那樣的事。”
“丁府以前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或者來過奇怪的人?”夜亭問道。
丁姑娘思考了會兒,道:“的確有過,但已是許多年前了。”
“說來聽聽。”夜亭道。
“那時是有個少年來丁府,說是要找一個叫寒冰的姑娘,府中的小姐,可我並沒有姊妹,於是家父便讓人將他趕走了,”丁姑娘道,“他來鬨了兩三天,之後聽說他將附近幾戶大人家都鬨了一遍,甚至將鄰街用來關小賊的房也鬨了才罷休。”
寒冰……
“要說奇怪就奇怪在,他說出了丁府各個房的名,曉得後園子裡種了棵桃樹,還知道我的婢女的名字,”丁姑娘喝了口茶,繼續道,“而他,也說各位昨日待的地方是座亭子。”
“那是幻術,”夜亭道,“他和我們昨天一樣,都中了幻術。”
丁姑娘吃了一驚。
白緣也驚了,世上竟真能有人將幻術使得如此逼真。
“可據丁姑娘所說,他以前沒有來過丁府,又是怎麼中的幻術?”仿語問道。
“應該是那個寒冰姑娘給丁府的人施了幻術,將少年帶進了丁府,不過這都隻是猜測。”夜亭笑了笑,道。
“丁姑娘說的寒冰姑娘和金兄提到過的莫不是同一個人?”白緣突然說道。
金替頓了頓才有說反應,道:“還真有可能,沒準那少年和皇子是同一個人。”
“那這該如何是好?”丁姑娘皺著眉,道。
聽丁姑娘說完,夜亭從袖中拿出了兩張黃色的紙符,道:“將紙符放在昨日那裡燒了,封個幾日便好。”
丁姑娘趕忙接了紙符,連連道謝。
正午正準備與丁姑娘道彆,一隊人馬便浩浩蕩蕩地闖入了丁府。
“皇子有令,麻煩諸位同我走一趟。”帶頭的人騎著馬穿著甲,手上舉著的金牌閃閃發光。
白緣三人與金氏兄妹被帶入了皇宮,但奇怪的是金氏兄妹和仿語被帶去了彆處,而白緣與夜亭被關在了一間屋中整整三天。
夜亭依舊坐在窗上,看著手上的黑色長盒子發呆,這是他在進丁府的第一夜得到的,至於如何得到,白緣就不得而知了。
盒子上的紋路清晰,雕著竹與鬆,但似乎有些舊了,破了些坑坑窪窪。
“這裡麵裝著什麼?”白緣坐在窗旁的桌前,道。
“一個沒用的東西。”夜亭說完,將那盒子打開了。
裡麵裝了隻用白布墊著的黑色笛子,笛子下方係著串了五顆小玉珠的紅線,末端打了個結,看著與平常笛子沒有差彆。
“以前它是仙器,可現已經被這紅線封住了。”夜亭有些可惜地道。
“不能摘了嗎?”白緣疑惑道。
“雖說摘了能用,但也會讓人走火入魔,沒準兒就把這百宗夷為平地了,”夜亭道,“能用它的血脈已經被滅乾淨了,現在隻能用來吹吹小曲。”
“你很了解它。”白緣道。
“那當然,”夜亭笑了笑,“你喜歡?”
“……”白緣沒回答,被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得愣住了。
“你喜歡就送你了,”夜亭將不回答當做了默認,拿出笛子放在了白緣麵前,道,“它叫‘赤竹’,好好對它。”
“我不能收,我不會吹笛子。”白緣急忙說道。
“好說,我教你。”夜亭道。
窗外又刮起了風,是涼颼颼的風,吹得窗戶吱呀吱呀地響,少年的長發被吹起又落下。
白緣一時間想不出理由拒絕,應了個好。
夜亭真的教了白緣一些東西,並且教得很好,但夜亭沒有吹過曲子,說是要找個好日子再吹給白緣聽。
就這樣學了兩三天,在一個陰沉的早晨,白緣與夜亭終於是被帶了出去。
天上灰蒙蒙的看不到光,四周陰暗得像入夜了一般,緊靠著的屋簷下亮著燈籠的紅光,宮女侍衛來來往往,卻沒有一絲聲音。
夜亭和白緣被帶到了一座叫憐桃殿的殿前。
嵌金的紅柱直挺地豎著,門前的梯的圍欄閃著金光,門上是珍珠瑪瑙與金龍頭,牆是火的紅,黑瓦與天融為一體,左右兩邊擺著的整條金龍昂著頭含著珠,珠白得堪比月亮。
隨著一陣沉悶的聲音,殿門開了。
“請。”
映入眼簾的是殿那頭的壁畫,桃花開得正豔麗,一朵一朵,朵朵綻放,一樹一樹,樹樹綴滿,隻是一整麵牆畫的皆是桃花,未免有些單調。
等走入殿中,白緣才發現殿旁掛滿了畫,畫的都是同一位女子,長發杏眸,粉雕玉琢,麵上含笑,體態輕盈,身穿白衣紅袍,挽著桃木簪,好似那天上的神仙一般。
“實在抱歉,讓二位等了好些天。”
伴著聲,一隻修長的手將畫輕輕撥開了,一位男子從畫後走了出來。
男子英俊高大,一雙上挑的狐狸眼格外勾人,眼尾有些紅,左眼下有顆痣,濃眉薄唇,及腰的長發被束了起來,一身黑衣顯得他更加白皙。
白緣剛想行禮便被拉住了。
“行禮便不必了,”南宮卓將白緣拉起,帶著他們來到了矮桌前,道,“坐。”
等白緣與夜亭落座,他又道:“很抱歉將二位卷進了這件事,讓二位受了驚,二位想要什麼東西儘管開口,我定當儘力滿足,隻求二位不要將這件事傳開。”
“東西就不用了,但在下一直想問個問題。”夜亭道。
“請問。”南宮卓道。
“金恬凇是太子您的什麼人?”夜亭問道。
“她是我的女兒,”南宮卓堅定地回答道,“她被一位青樓女子托付給了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走了,把她留給了我,因為她總是癡癡傻傻,所以我從不敢讓她出宮,萬萬沒想到會有人敢進宮將她擄走。”
女兒?
事情變得越發亂了。
風吹進殿中,畫微微飄動著,畫中的人笑得燦爛,像是活的一般,卻和金恬凇沒有半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