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弩箭,隻有一支射中騎軍裡,其餘兩支偏得老遠,這也使得策馬狂奔的遼騎,更加肆無忌憚。我幾近能聽到遼人的嘲笑聲,似乎他們在笑,這小小豐州城,再抵抗也是阻不住他們的到來。
那唯一射進騎軍隊伍裡的弩箭,因為引線過長,減勢落地後才爆裂開來,也隻是傷到了不過兩三個騎軍。勾鈞急了,咆哮如雷地衝著床弩旁的軍士怒吼,急令人將弩頭減低。
“二次,放!”
又是三支弩箭呼嘯而出,望著不斷攀升的箭支,我緊張萬分,生怕這次再是無功。不過幸運的是,這次的三支箭,全都射進了遼軍先鋒的隊伍裡。而且其中一支箭,正好射中一騎遼軍。火球在箭頭紮進遼兵身體的那一霎間,恰到好處地爆裂了。巨大的衝擊力,將遼兵的身體粗魯地撕裂開來,受力散射的蒺藜,如釘子般狠力地紮向四周的遼兵。
三團火球爆裂,足近兩百餘枚的蒺藜,給遼軍先鋒造成了極大的損失。這三百騎的前鋒,在火球爆裂後衝到陷坑前,已經折損大半。這一突然而來的打擊,讓勒馬立於四裡開外的遼軍將領異常惱怒。
隻見他抬手,馬鞭一揮,身後的隊伍裡立即想起了角號聲。
難道他要騎軍全體衝鋒?我看向遼軍,心中暗想,若真是一起上的話,可就大事不妙了啊。先前那三箭不過是僥幸,即算餘下的幾次沒有射偏,怕也不一定能給予他們太大的打擊。畢竟他們隻要加快速度,弩箭就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望著已經勒馬停在陷坑前的那百餘遼騎先鋒,我忙說道:“勾都頭,命射手將弩頭再減低一點,儘量讓箭落在騎軍的前方。”
如果箭頭的尺度還是現今這樣的話,那餘下的十二箭,差不多都會因為遼軍的快速,而落得後方去。
我話音剛落,遼軍的隊伍忽然鼓噪起來。隨後,隻見得千餘騎遼軍開始策馬向豐州奔來。定眼看去,這部遼軍也是輕騎,好像沒什麼特彆的。可為什麼遼軍的隊伍要發出那樣的聲響來呢,難道僅僅隻是為了壯聲威麼。
不過等過了幾個呼吸後,我便發現了不妥。原來這批遼騎的手裡提著的並不是出鞘的刀,也不是挽著背附的弓,而是人手一塊小圓盾。
該死,沒聽說過遼人騎軍有攜盾的啊!
“須佑一呢,怎地還未有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突然覺到一絲不祥的預兆,“發弩,快快發弩,就都射在遼騎前方便行。”
我猜,定是那遼軍將領見我們有殺傷力如此之大的床弩,卻才隻發出六支箭來,估摸著可能豐州城的守軍不多,所以他才想利用人海加急速的戰術,突破弩箭的射程。
床弩使用費勁,我想遼軍其實是早就知道的。
那將領定是認為,我們城牆上立著的這兩百多名軍士,就是豐州城已有的最大兵力,一旦軍士疲力,就不再能給他們造成什麼損失。而他身邊餘下那千騎,便可以做二次衝鋒,攻上豐州城。
所以,我才讓勾鈞提前發弩。雖然這樣造成的殺傷並不大,可我隻求起到震懾之力便好。如果須佑一這個時候能趕著人上來城牆的話就更好,這就至少會讓那遼軍將領以為中計。
“大人,時間緊迫,隻找到四百餘人,餘下的全都未見了蹤影。”
說曹操曹操到,我正急得欲要下城牆去找須佑一,他卻滿頭大汗的急急地上了城牆來。我望向那一眾歪歪斜斜的混子,衝著離我隻差幾步之遙的須佑一道:“趕緊讓他們到床弩處去,不管他們能不能絞動輪軸,也不要管他們發出的弩箭有沒有準頭,隻管去做就是。”
須佑一在我話音剛落時刹住腳步,點頭後轉身就去催促安排了。我轉回身來,再次看向城外遼軍襲來的方向。
此時,勾鈞令人將剩餘的十二支弩箭全都射了出去,不過隻是創傷了兩百餘遼騎而已。
“還能再發麼?!”
我急切地問向勾鈞,他點點頭道:“至多兩輪,那時軍士應該疲力了。”
兩輪就兩輪,我點點頭道:“這兩輪要教好尺度,給遼軍一點苦頭吃。再令幾名準頭好點的弓手,待遼騎進了絆索範圍後,讓其發箭引燃火球。”
勾鈞領命去校準弩頭了,而須佑一也剛好趕著那四百餘混子站到了剩餘的幾架床弩前。加上先前衝鋒的遼軍先鋒,此時已有八百餘遼騎逼近了陷坑,隻差幾個呼吸,便可以在損失極少數騎兵的情況下,靠近豐州城。
此時勾鈞已經發令,又三支弩箭飛出,已經剪短了引線的火球,正好在遼騎的正前方爆裂開來。隻是奇怪的是,這次卻全不見四下散射的蒺藜,而是爆散出三團黑色濃煙。
我楞了,這是怎麼回事呢?隨即有些惱怒地吼道:“勾鈞,你這發的是什麼玩意啊!”
勾鈞也是一臉茫然,渾不知哪裡出了錯。
可是須佑一卻驚叫起來,“大人快看!”
聞言,我定睛望去,隻見進到煙霧中的那幾百騎遼兵,在衝出煙霧時,速度已是減緩了許多。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可以見到那些騎兵跨下的馬,已經不聽他們的指揮了,就像是瞎了眼又受了驚一樣,開始四下亂奔起來。而馬上的騎兵,已有不少開始神色慌張搖搖欲墜,口鼻中甚至還流出了黑血。
“是毒煙,那是毒煙火球所致。”說完,興奮中的勾結急忙彎身去查看那堆放在牆角的火球,“大人,這裡還有好幾個毒煙火球呢!”
原來是這玩意啊,起先我是知道這些個火球有好幾種的,當時知曉時,以為這毒煙火球的威力大概不大,造不成什麼大的損害,所以便將它拋至一旁未有理會。哪知,正是我小瞧了的這毒煙火球,卻在關鍵時刻,讓誤打誤撞的軍士,給了敵軍重創。
我幾乎可以猜測到,那遼軍將領此時見了這副情景,該是怎樣一副暴跳如雷的神態了吧!
“將餘下的毒煙火球速速綁上,對著遼騎殘兵發射。”
三個毒煙火球,其實也不過是造成了大半的遼軍先鋒中招,餘下還有三百餘騎勒住了馬,與先前那百餘騎合攏一起,望著四下中毒癱倒在地的同伴,呆在離拒馬樁不遠處發愣。既然如此,那就乾脆將這剩下的遼軍全殲了它。隻要將遼軍先鋒全收割於此,我想那遼軍將領一定不會傻到隻憑剩下的千餘騎來攻占豐州城吧!
於是在須佑一與勾鈞的催促下,城牆馬道上瞧著敗得雲裡霧裡的那些個軍士們,個個喜形於色,開始奮力地絞起輪軸來。
“武清剛成軍,如今不過才兩指揮而已,個營的都頭、軍頭、十將、將虞候等職,均是空閒。我黨崇孝向來講情義,這騰威府裡出來的人都是知道的。隻要將遼軍大敗於豐州城下,我定當向朝廷請奏,凡有功之人,均能獲以上職位。此戰後,勾都頭下的發弩軍士,全獲四等軍功,開賞絹三匹、錢三貫,酒一壇。”雖然我的潛意思告訴我,重獎不是長久治軍之法,可眼下這般情形,卻是少不得要用利來刺激眾人。“須指揮下的軍士,雖錯過先期,但如儘力,也均能獲五等軍功,開賞絹一匹,錢三貫。”
果然,重獎之下必有勇夫。我話音剛落,城牆上立即暴起歡呼聲,人人麵上都泛起了喜悅的光彩。當兵吃糧,無外乎就是能積攢些軍功,好讓自己能在軍中有好的前途。眼下我方完全是占了上風,這撿便宜的事,不說百年難遇,起碼也是十幾年難遇吧。這樣的好事擺在眼前還不儘力的話,那這人就真沒得救了。
於是先期幾近疲力的軍士,正吆喝著號子,奮力地絞著輪軸。而才上得城牆來的那些個混子,也都繃起神來,咬著牙的拚命使力。
又是一輪綁著毒煙火球的弩箭射出,不過這次因為有了幾百名混子的加入,將那餘下的七八架床弩利用上了,卻是發出了十支弩箭。
當城牆上暴起歡呼聲時,那幾百餘騎遼軍已經回過神來,在後方號角的催促下,開始打馬飛奔。可還是有幾支弩箭趕上了,在遼騎的隊伍裡爆裂開來。於是遼軍又丟下了兩百來位東倒西歪的同伴,逃也似地向大部隊方向狂奔而去。
濃煙起得急,散得也快,再看向前方的一片狼藉,四下散落著近千的遼軍屍首。而四裡開外的那部遼軍,在等到那百餘騎回歸後,沉寂了片刻,便在那遼軍將領揚起的馬鞭指揮之下,吹著號角開始轉向撤退。
望著吃了大虧且無功而返的遼軍,城牆上再一次爆發出了如潮的歡聲。可以想象得到的是,僅憑三百不到的人數,仗著工事與火球的威力,在毫發無損的情況下,不僅殲滅了千餘遼兵,還讓剩下的遼軍含恨而退。這樣的戰績,換做是彆的軍,恐怕也是很難辦到吧。
軍士們都在歡聲雀躍,隻有幾十位新近招募的流民,卻是喜極而泣,相互擁抱著流下了淚水。我知道,他們當中有很多都是同村同鄉熟識,有的甚至還是親戚。因為夏人與遼人的擄掠侵擾,使得他們失去了親人,沒有了田地,不得不在饑餓與惶恐中流離失所。此時幸得來豐州投軍,得以報仇,怎能不令他們如此激動呢。
“軍主,我等感激軍主帶領,得以擊潰遼人,替我等報了深仇血恨,今後我等一眾,定當效死追隨。”一位被推選出來的流民代表,噙著淚來到我身邊,單膝跪地抱拳示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