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低頭瞧他鬆手,便蹙起了眉來。弦斷兩根。
“你做什麼,我這琴貴著呢。”琴也並非貴,隻是自己用心做的。誰知來人也不說話,好似他不曾做錯事一般。
果然有錢人家的公子都是一樣怪的,他同那蠻不講理的花雲暮是一樣的。
良久,那少年才開了口,很生硬的一句話。
“你吵著我了。”
花霽寒怔怔的瞧著他,他是要在這兒睡覺?自己怎的就吵著他了?
就好像,做錯事的永遠不會是自己一般。這回折斷他的弦,下回折的,便是他的命了吧?
乾脆不理這個瘋子,直接抱著琴起身。瞧了他一眼,有些怪異。明明六年前那會兒這人瞧起來比自己小了好多的,如今竟是同自己一般高了。
那人似乎是哪裡有些問題,一直盯著自己瞧。
花霽寒轉了個身便走。全不管身後的人,誰知那人竟跟著自己,他走著走著就停了下來。後邊人一時沒刹住腳,便撞了一下自己。
“你跟著我做什麼?”花霽寒轉身一句,卻見那人發著愣。
還是不打算再理他,抱著琴便走。方走沒幾步,便停在那間廟門前。木門破舊,年久失修,推開門走了進去,裡邊積了灰。
線香是那種受了潮的,不過沒乾係。依舊能燃。
身後人跟了進來,就一直立在他身後。他沒多去理會。
“他這麼醜,又不靈,你拜他做什麼。”
奇怪,這聲?他往一旁置著琴的地方瞧去。白衣席地坐,全然不顧衣物會沾上塵土。花霽寒身後空無一人。便蹙緊了眉,隨後又舒開。
少年手多,又弄壞了一根弦。
瞧來是要再續上一根的了。隻能說是自己倒黴了吧,遇到這人。
“不做什麼,隻是覺得與他有緣罷了。”說完便抱起琴來一瞧,歎了聲。轉身便出了門。少年跟了過來,卻又不敢說話了。
總不能讓人一直跟著自己吧,他轉過身去。白衣依舊往他這邊倒。
但最後還是站穩了。
他沒事吧?走個路都不會走。
“我賠你一把新琴吧。”說罷將頭撇了撇,花霽寒卻是瞧著他。
片刻。
“不必了,隻是弦斷,卻也能續。”
自覺得此話並無問題,隻是那少年不知哪來的怒意。衝著花霽寒喊。
“琴弦斷了憑什麼還能再續!”花霽寒眸子睜得大大的,瞧著他,有些懵。隨後一把將那少年推開了。
挨得過於近了,他一時也都紅了臉。隻是不知為何。
還是跑吧,此地不宜久留。
“對……對不住,我隻是……”那人還沒說完,他便轉身要跑。可是不待自己邁出兩步,衣袂卻被人抓住了。
花霽寒些許錯愕,也有些許怒意了。
白衣咳了兩聲,而後便開口:“咳咳,琴還是要賠的。不如明日,還在桃樹下,你等我。”
瞧出來了,他該是第一次說這種話。花霽寒微微怔了一下。
“哦,我叫南榮知遇,就是那個南榮。”
“……”花霽寒不說話了,在元都,南榮這個姓,他還想不出彆人來。
皇室啊。
打量了一會南榮知遇,瞧起來也都比南榮明晟順眼多了。隨後才開口。
“花霽寒。”
說完轉身便走了,抱著那把琴。走了該是蠻遠的,又走回了往前的那些屋子中,推開門,這兒依舊是不怎麼住人的。
同往前一般,也虧花止言在這皇城中給二人找這麼個地方,該說他有心吧。
嗬。
可笑,太可笑了。
入了夜,隨便在一家麵館吃了麵便回到恒橋那兒。哪裡有地方住啊,客棧也要錢不是嗎?
就在這廟中湊合著吧。
三月入夜確實涼,無人同他說話。他對著那泥塑的神像,眸子彎彎的。
“人生在世,總會有不如意的,挺過了,便是最好。若是沒挺過……你會幫我嗎?”聲音甚至有些發顫,隻是神像又如何會同人說話。
花霽寒蜷在地,從小他便找不著人訴心。
現下也一般。
依舊記得,他瞧了不同的月,日複一日。便是六年。
那廟中稻草很暖,比兒時的小破屋裡暖,也比花府的榻還暖。
隻是他不知。在他熟睡時,一隻白影走了前來,瞧著他,歎了口氣。
手輕輕觸上花霽寒的睫,很輕,還能感到花霽寒在發顫。他多少次想要將人抱進懷中,可是他不能。
隻是守在他身旁,一守便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