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事過了,元都沒幾日便複了往日繁盛,隻是南下近日來似有不敵之武。南榮知遇日日眉心緊皺,楊欽言果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當夜便是急召趙溶回宮議事,南榮知遇也有意讓他回來給花霽寒瞧瞧,是有何不妥了。
診了脈,趙溶麵上也不知是何表情,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給他開了些藥。亦是匆匆離了去。
五月很奇怪,總是有下不停的雨。南榮知遇常立於簷下,無論何時,他都能瞧到雨一般。
雨停時他也常能瞧到花霽寒坐在宮簷上,仰頭瞧著月。似乎在盼著什麼。
南榮知遇也會不時立在那棵花樹下,瞧著人。有時政務忙了,二人便也是難見的。
那日午膳,南榮知遇見桌案上的魚幾乎未動,有些奇怪。抬頭瞧花霽寒的時候,他正盯著南榮知遇看。
“怎麼了,怎的不吃啊。”南榮知遇問著話。
“明日不要魚了,我不喜歡了。”
南榮知遇聞言怔怔的,也不動。花霽寒是知道什麼了?
國庫曆事之多,幾是空虧。稅收又因稖州旱事少收了許多,如今宮中用度節儉,卻因為花霽寒喜歡而每每要多一隻魚。
“行,行啊。你喜歡吃什麼要同我說,我……”
“都不喜歡了。”
聲不見起伏,隻是南榮知遇聽著心疼。他近來瘦了許多,也不見多吃。且日多眠,每每用藥頻曾。
“好,用了膳便歇一會兒,藥苦的話,我這兒有糖。”南榮知遇拿出塊酥糖來,那糖原本就放在他身後。花霽寒像是瞧到了什麼稀奇玩意兒,伸手來夠。
南榮知遇在被他指尖觸到的一瞬,神情開始有些微不可察的變化。像是被冰觸上了一樣,那種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感覺就要抓不住眼前人了。
花霽寒拿來,輕咬了一口,挺甜的。也瞧不出南榮知遇有何不妥之處。
待花霽寒睡下後,他同往常一般埋頭處理那些堆成了小山般的折子,不時會抬頭瞧一眼花霽寒。
沒記錯,他生辰也將至。那是隔了五年的再臨,也是他二人最開始疏遠的那道鴻溝。
若是,那一日不這麼貪玩便好了。也不會一開始就與他錯過。
酉時人醒,卻瞧不著南榮知遇。花霽寒似是習慣,也沒多待。入夜慢,花霽寒則赤著足踩在地,打開殿門。
瞧著殘陽緩落,似有故人來尋。
“是您嗎?”花霽寒往前走一步,眼前人愈發不真實,可是他想要抓住。
是鐘宛音,那是他從沒想放下的思念。
他不信花止言的話,他才不信。花止言滿嘴謊話,他怎麼可能信呢?
元都一處府中,南榮知遇正坐在案旁。案上一把木琴,南榮知遇總管不住手,抬手便摁到弦上。
“你小子,彆亂動我的琴。”一道女聲厲喝。
南榮玹姲聞聲快走了兩步,就怕南榮知遇將琴弄壞了。
她身著紫色素衣,隻是掩不住眉間肅殺之相。南榮知遇瞧人來果真就不敢動了。
隻見她將琴抱起,又離南榮知遇遠了許多。這張琴於她而言意義頗深,所以她從來便不讓人動。
“朕的好姐姐啊,你就教教朕練曲吧。”
南榮玹姲挑眉量著他,相信南榮知遇要學琴,倒不如去信日從西升。
“往日琴師教你,你每每弄斷幾隻弦,這回是做了什麼事?竟是學起了?”語氣間無不調侃,也得虧南榮知遇臉皮厚,不然早便受不了跑了。
“皇姐,這不是那琴師不如你嗎?”他嘿嘿笑著,可南榮玹姲卻瞧出不對來,南榮知遇絕不會無故來尋她,更何況還是習琴。
“我聽說你不願納楊雅清為後,這是因為不喜歡,還是因為誰啊?”南榮玹姲將琴放至一旁,府中隻有二三侍女,這時辰也都到後廚去忙了。
案上蕙蘭正開,她瞧著有些出神。
“皇姐養這花許久,可是念他?”南榮知遇不想答,乾脆就扯出皇姐一樣不想答的話來,這便是叫做反客為主。
“問你話呢,彆提他。”南榮玹姲忽的回過神來,瞧了南榮知遇一眼。南榮知遇自小這般口無遮攔,這回來習琴也還非得要留在長公主府中蹭飯。
隻是他方才提到的人,自己確實念。可又然後如何呢?
“用了膳再習琴,我讓人備多些琴給你,少打我這琴的主意。”南榮玹姲將琴收好,出了門。
往後幾日,南榮知遇都少在宮中,折子也是早早便批完。花霽寒幾乎一日都難瞧他一眼,不過這般也是好,無人來驚擾。
夜入魘,卻無甚神情。
總是那副奇怪的冰棺,他每每在那兒醒來。又在意識朦朧之時聞一老者聲聲喚。
是“秋邙”。可是秋邙又是何人?
“花霽寒,時日無多了,倒不如早些離開,他也從未在意你啊。”聲輕緩,入耳卻沉,話中似是帶著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