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知遇趕忙起來,碰倒了許多折子。隻是他這會兒顧不著這麼多了,方才還好好的一個人,怎的就這般了。
“你還想救他,他這樣的人根本就成不了什麼大事。”聲悠然入耳,是白花樹上,青黑坐在枝上,手撫著白瓣。又好似隻有這種地方,他才敢用手碰花。
花霽寒攥著手,指節微微泛著白。
“那我便作刃,為他所用。”
“傻子。”手中的花沒拿穩,掉了下來。化作的是思緒千千萬。
南榮知遇坐在榻旁,有些呆滯的瞧著人。
直至那人眼睫微動,他才回過神來,上去捉著人的手。花霽寒方才言錯,最開始,他便將花霽寒劃到了“不可失”的那一塊。
相於至親。
“花霽寒,你方才摔下之後,身子好冷。”
花霽寒好似聽不見,在那兒呆了好久都未動。隻剩眸子在眨。
其實,他是不是一早便死了,那個同他一樣的人,是誰?為何不時耳邊有老者喚著聲聲“秋邙”?
“秋邙……”怔神中,他將這二字喚了出來。
“秋邙!?”南榮知遇複著,是誰?是夢中所見人,還是另有其人?
“花霽寒,花霽寒,你看看我好不好?”手在花霽寒眼前晃著,聲亦是極輕。
迷障還未散開,他似乎見到了一個老者,手牽著一個幾歲孩童。看不清模樣,隻能聞老者聲聲喚“阿邙”。正談笑其中,隻分得出小兒身著青衣,有些破舊。
“他喚秋邙,年十五,葬至荒地。”身後有人輕聲說著話,可花霽寒回頭瞧去,是一片荒地。有枯樹,還有一個石碑。
上刻紅字,是秋邙。
“還有許多,出生半月便夭折的不計其數,可我總不記得我做錯了什麼?世世不過二五,這是他們所認為最好的法子。他們不讓我回家,我便是終身困囿於人間。”
花霽寒好似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
“不過二五?”
花霽寒手撫上那大紅“邙”上,麵上露笑似薄涼,又似哀愁。
“你今夕該二四了吧。”傳來的聲帶著笑意,說到底,花霽寒是他第一次見,與自己最像的。
以往他要收,無人能攔。偏偏花霽寒這一縷不行。
“還有一年,足矣。”他聽到了南榮知遇的聲,抬頭瞧了一眼。
瞧不清,似有手在他眼前輕輕晃,再看清些,是南榮知遇的手。
“花霽寒?”南榮知遇聲還是輕,輕到讓花霽寒懷疑是否還在夢中。方才,是為何?他好像走著走著路便摔了。
“南榮知遇……”
“如何?醒了?你入魘了,我憂心。”手將其額前碎發拂開,淡笑著。
“南榮知遇。”
花霽寒好似聽不見他那些話,還是喚著南榮知遇。
“在,你喚,我便在。”
“知遇。”
好像是第一次,花霽寒這樣叫他。有些喜出望外,卻又是喜不勝憂。
“餓了嗎,睡了好久,都酉時了,今夜吃魚好不好。”南榮知遇像是哄著一個孩子,久不曾停過。
晚膳果真是有魚,花霽寒直勾勾的盯著,南榮知遇瞧出他的心思,剔了刺給他。
他還有話要於花霽寒講,稖州這幾日來有雨水,雖少,卻能解些許燃眉之急。
“魚肥,你也多吃些,晚些,我能將這畫拿下來瞧嗎?”花霽寒還是不忘盯著那畫瞧,他所好奇的,至始至終便就隻有一個。
南榮知遇跟南榮景翊兄弟確實是好。隻是先太子有什麼仇家,又或者他同南榮知遇有什麼,花霽寒還是得弄明白。
“行啊。”南榮知遇應得爽快。
“我不喝酒,你怎的也不喝。”花霽寒坐到他身旁,也是第一次,他會挨過來一起坐。
“陪你。”
“天變了。南下近日不曾呈折子來,你就一點不覺有錯?”外邊雨聲聲落,不知外邊的玉蘭如何了。
“你怎知?”南榮知遇滿臉疑惑,他也沒給花霽寒瞧啊。
“楊欽言的折子你向來不會這麼好脾氣。”花霽寒不掩,直道一句。
南榮知遇稍怔,好像也是。不過這般似乎更好些,他可不想瞧見楊欽言三字。
每次瞧見準沒有好事。
快近六月,南榮知遇卻愈發不安心。時日過得快,明明說著花霽寒長命百歲,可他身子真的過於差了。
那隻魚,青衣吃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