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薑姐姐是誰,他自然知曉。是他生母,南榮英的第一個皇後,薑諾嵐。
“薑姐姐為陶宜姝所害,這事當年在後宮,多少宮妃知曉?隻是她身後家世太過龐大,才被皇上忍痛壓了下去。我本想你懂事些,卻不料你與南榮知遇走得這麼近。”說著她便是帶上一抹哭腔。
那時,南榮景翊緩不過來。可先皇後養他許久,待他如己出,又是如何能騙他。
那日起,他雖仍如往日一般,與南榮知遇近,卻偶然發現南榮知遇愛喝那被下了藥的湯。
於是他便三年不間斷的喂他喝。此藥能致人愈發暴躁而不易察覺,最後死在不覺中。
他本想就這般讓南榮知遇死,卻撞見野心勃勃的南榮明晟。
“太子哥哥……”南榮明晟做賊心虛一般,像是怕南榮景翊發現自己謀劃的事。
“這太子之位,我坐得也厭了,倒不如給你。”他眯著鳳眼走出來,南榮明晟似有些後怕,隻是他要讓太子之位,南榮明晟便是心動的。
“皇兄的意思?”
“如今父皇壽限將至。膝下有四子,諳瑜尚年幼,若是我不在,能與你搶這個位置的,便隻剩南榮知遇。”
南榮明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南榮知遇?那不是廢物是什麼?
“皇兄怕不是在說笑?還是說,你這是騙我殺了南榮知遇,再把我供給父皇,讓我永世不得翻身?”南榮明晟眼裡是藏不住的狠戾,與南榮景翊不一樣,他能藏住事 ,且能藏很深。
“南榮知遇前幾日弄死了我養的魚,我便不讓他好過了。就明晚,你拿個刺客來我宮中,我不就能順理成章的出去?而你……也能得償所願。”南榮景翊麵上依舊柔和未減,卻是讓南榮明晟生怕。
他好像從不記得,這個太子是這般模樣的。
回過神來,楊欽言正與他對視著。南榮景翊隻一會兒便撇開了目光,也不多看,隻躲著楊欽言。
“我回去了。”楊欽言眸中的失落難掩,既如此,倒也不如少見。
“楊欽言。”南榮景翊手還是攥著,不鬆開。楊欽言走也不得,不走又覺意難掩。
“公子,我該回去了。也不早了,你歇下吧。”楊欽言抽開袖,南榮景翊隻是愣了一下,沒再要留人。
楊欽言關上門,還是攥緊了拳,夜無風,垂梨正靜待在樹上。
“梨。”隻言一字,轉身便走了。卻不知門後站著一人,神色微動,眸中映著燭火的光。
一夜過得漫長,榻中人不知何時又醒了過來,一夜下來不知醒了多少回。
汗濕了裡衣,他從中坐起。依舊是看到了那張帶著血的臉,每每一回頭,都能嚇著他。他從不曾想,這種夢會這麼頻繁。
夢中碎碎念青衣,夢醒再不知何往。依舊是漫漫夜長,等不來耳邊輕語。
“花霽寒,何時歸?”南榮知遇幾日來依舊是木訥,時常會一人碎語。
早醒時又見趙溶,手中是早膳甜湯。日日早起給他送來,也不知他是否能歇多久。
如今宮中,一日能聞南榮知遇言最多的變成了趙溶,儘管隻有不過十句。趙溶坐在案旁瞧他將湯藥都喝了下去,便讓他去上朝了。
待到朝事解決,南榮知遇又一頭紮在那堆折子上邊,他瘦下好多,隻是他自己沒在意。
批完了奏折後,他似乎又想起什麼來,花霽寒的畫,他還未完成。得快些畫完,花霽寒回來了便能將畫贈予他。
攤開畫來,想了好久,花霽寒的眼究竟是怎樣的?他竟是一時難想出。
桃花眸子,是冷的?還是柔和?為何他總也想不出來,那個人的笑,又是何樣?他總該知道的。
“你不回來,朕都畫不出來了。”南榮知遇笑著,手輕撫上那張隻沒有五官的臉上。他見過花霽寒好多模樣,卻好似從未見過他真正的模樣。
想想還是將畫收好,推開殿門,能見烏雲在上邊。又要下雨了。
他忽的去打開偏殿的門,這兒,他沒再讓人來過了。隻是那枝玉蘭,他總會記得澆水,今日又落下幾隻,他俯身去撿起。餘光中似見青衣,再抬頭,卻什麼也不見。
“又落一瓣,你瞧,你走之前的花瓣都快枯完了。”南榮知遇笑著道,正巧又落了一瓣,他接過,躺在手中。
擺滿了案,南榮知遇又換到了另一旁,接著擺。
午時也正好下起了雨來,天很暗,起著風,枝上玉蘭受不住,也跟著風落下了好多。南榮知遇用著午膳,習慣的將魚夾起,剔掉刺,正想放到對麵時,他才頓住了。
那裡……曾經有著誰?
喜歡吃被剔了刺的魚,桂花糕,還有酥糖。再配上桂花酒。
“你走了,誰來陪我喝酒?”他看著前邊,似有青影坐於前,正對著他笑。案上有點心,曾是花霽寒最喜歡的,他都拿了過來。
午膳用得很慢,像往常與花霽寒一般。隻是這回,南榮知遇的話多了好多,卻再不聞花霽寒的聲。
正說著,就聽殿門被人輕敲。他洋著笑,像個孩童一般去開了門,可隻消一瞬,他麵上的笑便僵住了。
原來不是花霽寒。
“你一日三碗,怎的?不愛喝了?”趙溶的話中沒好氣,顯然是沒睡醒的語氣。
南榮知遇接過碗來便將湯藥喝完了,一滴不剩,卻又好似不同以往的甜了。
趙溶一把搶過那隻碗,便回了去,執一把偏黃的油紙傘,在雨中走著。南榮知遇盯著看了好久好久。
他好似記得,花霽寒曾贈給他一把傘。
他第一步踏進元都時,也是帶著那把傘回來的。也記得那是他被人追殺那日,冒著險也要回宮裡拿的,當時趙溶帶他走的時候,他的左手上,也拿著那把傘。
他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