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明章,這叫人不省心的兒子,我已經狠狠教訓了他一頓。”
自從衛青和霍去病去世,衛霍舊部自然而然的聚集到尚謹身邊以得庇護,他們仍是劉徹信賴的大臣,仍是太子劉據的倚仗。
無人知曉,路博德的兒子是被路博德自己打了一頓,沒有幾個月是下不了榻了。
【太初元年,坐見知子犯逆不道罪免。】
*
“太傅,關東蝗大起,蜚西至敦煌,太卜令那邊?”劉據問道。
“自然是預示著戰事將敗。”尚謹知曉李家即將走向敗落,“據兒害怕嗎?”
“有太傅和阿母在,我什麼都不怕。”
“不必擔心李廣利一家,他們翻不出水花。”
*
太初二年,夏。
趙破奴擔任浚稽將軍,率領兩萬騎兵出雲中。
既是為了攻打,也是為了先前匈奴左大都尉所說的殺死單於投降大漢。
尚謹執意親至雲中郡,劉徹隻好依他,隻是不許他出塞,免得出什麼意外。
左大都尉的密謀被烏師廬兒單於發覺,怒而集結八萬大軍,攻打趙破奴。
此戰無功無過,趙破奴在尚謹的指引下避開了烏師廬兒單於的大軍。
【後六歲,為浚稽將軍,將二萬騎擊匈奴左賢王,左賢王與戰,兵八萬騎圍破奴,破奴生為虜所得,遂沒其軍。】
“幸好有明章在,那烏師廬弄了這麼些人,我就是再厲害也打不了。”
趙破奴笑眯眯地待在尚謹身邊,看尚謹寫奏疏。
“他們老說我像我們將軍,若是他,定然是不怕烏師廬的。”
尚謹的筆一頓,回他一句:“是很像去病,你可是他的大將。”
趙破奴已經算是劉徹後期少數能拿的出手的騎兵將軍了。
一戰破樓蘭,也確實有霍去病當年的風範。
“其實我不喜歡浞野這個封號,更喜歡當從驃侯。”趙破奴從來不覺得這個從驃的封號掩蓋了自己的光芒,他是真心跟著霍去病征戰的。
如果可以,他很希望時光永遠暫停在封狼居胥時。
烏師廬的大軍集結了個空,一怒之下率領八萬人進攻雲中郡,誓要殺死尚謹,為他的祖父與父親報仇。
尚謹依托長城,阻擊烏師廬,萬軍中射殺烏師廬。
呴犁湖單於提前繼位。
*
劉徹派光祿勳到盧朐築城,衛伉也前往屯兵。
臨走時,尚謹千叮嚀萬囑咐,衛伉乖乖點頭。
“他也就聽你的了。”劉徹無奈地說。
尚謹笑道:“還不是陛下自己寵他?寵得他無法無天,我若不幫仲卿管著,誰還能管得住他?”
劉徹感歎道:“可惜……他不像仲卿。”
又是一個子不肖父的。
仲卿這三個兒子,沒有一個有仲卿的本事。
“仲卿千百年也就出得這一個了。”
“你真的不娶妻嗎?”
“陛下還指望我有個像我的孩子不成?不可能的。”
*
朝會之上,李廣利的上書到了,劉徹剛掃了一眼,便大發雷霆,將那紙扔了出去。
“什麼叫願且罷兵!益發而複往!”
李廣利拿戰爭當兒戲嗎!兵卒死了再添點就行?
“打成這樣!回來做什麼!不許他回來!”
就剩十分之一的人了?跟全都死外麵了有什麼區彆!
百官噤若寒蟬,不敢言語。
唯有尚謹起身,緩步上前,撿起了李廣利的奏疏。
“陛下,臣請旨,命貳師將軍撤兵……”
“不可!”劉徹火冒三丈,但不是對著尚謹的,“此時撤兵,定會讓西域諸國輕視大漢!往後如何在西域立威。”
他寧願投入更多兵卒和物資,也非要勝利不可。
李廣利就是死在那裡,也得把這屈辱給洗刷了!
否則西域各國對大漢隻會更加怠慢,甚至影響大漢與匈奴之間的局勢。
“陛下,臣尚謹,願領兵出征。”尚謹再次請戰。
“臣故與大將軍及驃騎將軍同在行伍,見證他們破蘢城,攻左右賢王,戰河西,截單於。”
“昔與博望侯同為漢使,出使四夷,可令蠻夷信服。”
“貳師將軍領兵不利,致使西域諸國輕視大漢,臣會讓他們明白,何為大漢天威!”
話說到這份上,把衛青霍去病張騫全都搬上來,劉徹也明白尚謹是非去不可了。
*
太初三年。
大司馬車騎將軍領兵四萬西征大宛。
其中近萬人來自於屬國,也就是當年渾邪王和休屠王的部落。
聽說是尚謹領兵,一個個都想起了當年的事,全都乖順至極。
至於剩下的全都是惡少年和刑徒軍。
李廣利剩下的一點兵卒也全都並入尚謹軍中。
途中二人相遇,李廣利簡直懷疑尚謹帶的到底是不是一群惡少年和刑徒。
他想象中應該是恪守君子之道的尚謹被一群惡人包圍,怎麼事實上好像是尚謹一個人把一群惡人給鎮住了?
然而尚謹並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麼輕鬆。
刑徒軍倒還好,匈奴軍自不必說,這群惡少年無時無刻不想著逃跑,然而尚謹恩威並施,以利誘之聚之,將那些惡少年變得聽話不少。
該打打,該殺殺,該賞賞。
即使如此,還是少了許多惡少年。
尚謹剛到西域,麵臨的的第一個問題是穿過鹽澤。
也就是羅布泊。
連固擔憂地說:“鹽澤裡沒有固定道路,若無標誌,很難通過。”
聽說李廣利光是在這裡就折了不少人。
“連固,你是太久沒跟著將軍出征了,將軍壓根不需要那種東西。”趙破奴一點都不擔心。
一如當年他跟著霍去病,也從不擔心迷路。
無人知曉尚謹到底是怎麼做到準確無誤地通過鹽澤的。
渡過鹽澤後,尚謹與趙破奴分開行軍,一北一南。
大部分屬國兵卒分給了趙破奴,尚謹軍中更多是刑徒和惡少年。
延城。
龜茲見是尚謹來了,立刻派出了使者迎接。
“使君,可算等到你了。”龜茲王更喜歡把尚謹視為使節。
他們西域的人都很喜歡博望侯,而博望侯第二次出使時,言語間也會提到另一位漢使平望侯。
尚謹翻身下馬,被簇擁著入了龜茲王宮。
“先前那些對大王不敬的使節,我都已經懲處過了。”
漢使確實越來越猖狂,當年他和張騫培養的那批漢使到如今大都逝世,使節的素質也開始參差不齊了。
是該重新培養一批人了。
龜茲王對尚謹這樣的漢使還是很有好感的,感歎道:“若是漢使人人都如博望侯和使君一樣,恐怕也不用使君西征大宛了。”
“大宛是一定要打的。”
殺了大漢的使節,搶了大漢的金馬,那就等著被揍吧。
“我已備好了輜重,望使君珍重自身啊。”龜茲王當初乍然聽聞漢朝兩位大將逝世時,加之張騫已死,就知道大漢的威望必然下降。
如今看著平望侯,又覺出幾分當年大漢使節的風采。
“當年聽博望侯說,使君高大勇武,相貌堂堂,一□□弓出神入化。從不輕易出使,但凡出使,便是小國歸順。”
“如今終於得見,似乎身子大不如前了。”
“多謝大王關心。”尚謹否認了龜茲王的話,“隻是看起來虛弱一些,如果連弓箭都拉不開,又怎會領兵呢?”
全是假話,他剛剛騎馬的時候,心臟有點疼。
“對了,聽聞貳師將軍來時,大王不願支援物資?”
雖然他不喜歡李廣利,但是李廣利到底是大漢的將軍。
龜茲王眼神飄忽了一瞬,辯解道:“使君不知道,那李廣利就跟有些漢使似的,過分強悍,跟個沙匪似的,我哪敢讓他進入龜茲啊……”
早知道李廣利輸了,漢皇帝會把平望侯派來,他就支持一下李廣利了。
誰不知道平望侯當漢使的時候,隨手便可攪弄風雲?
“竟是如此?”尚謹似笑非笑地看著龜茲王。
龜茲王頓覺不妙,當即發誓:“我對神發誓,絕無假話!”
“大王無需與我發誓,我還要感謝大王提供輜重呢。作為感謝,我帶來了禮物。”
“可有使君的醫書?”
“自然有的。”
尚謹就這樣順著天山南麓一路到了大宛邊境。
此時他的軍隊不足三萬人了。
全都是非戰鬥減員。
大宛終於慌亂起來,心驚肉跳地看著尚謹兵臨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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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成城。
趙破奴走南部,路途更加遙遠,尚謹攻打貴山城時,趙破奴才到鬱成城附近。
鬱成見趙破奴隻帶著千餘人,派了三千人襲擊趙破奴,結果失敗了。
“……他是不是腦子不好使?”趙破奴連連搖頭。
他隻是帶著千人走得快些,剩下的還在後麵呢。
渾邪部和休屠部的兵卒附和著點頭。
這位可是當年跟著驃騎將軍把他們打得潰不成軍,不要以為他們看著人少就好打啊!
誰不知道驃騎將軍最會以少勝多?
真拿他們將軍當李廣利啊?
屬國兵卒現在怎麼看李廣利怎麼不順眼,六千屬國兵卒,十不存一,裡麵有不少是他們的家人。
*
“將軍!”趙破奴帶著漢軍大搖大擺地進入了貴山城。
尚謹有一瞬的失神,險些以為趙破奴在喊霍去病。
“將軍,看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殺死漢使的鬱成,被趙破奴活捉到了貴山城。
“剛好,讓他們見個麵。”尚謹指向瑟瑟發抖的大宛王。
大宛王驚恐地看著尚謹,這人根本就是個可怕的是瘋子,打起來兵行險招,不過十多日就攻破了王城。
“真巧啊,你們敘敘舊。”趙破奴拍拍手,“將軍,你先去休息吧,看你臉色不好。”
*
冬日,尚謹帶著大宛的俘虜和天馬回到了大漢,一同回來的還有西域十幾個小國的質子。
劉徹喜不自勝,連先前的煩惱都忘了。
然而尚謹又大病一場,在鹹陽停留了數日,劉徹匆匆趕去,發現尚謹沒事了,這才鬆了口氣。
“明章,你說我該怎麼封賞你?”
尚謹早已是萬戶侯,賞無可賞。
“陛下賜些金,我再還給陛下。”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偷偷給劉徹回血了。
“還有便是……日後再說吧。”他怕說出來影響劉徹的好心情。
他想休息幾日,去茂陵。
*
“太傅,你不在長安的時候,阿父族滅了李家。”
“哪個李家?”
劉據雖有不解,還是解釋道:“李季。”
還能是哪個李家?總不能是隴西李氏,李廣並未在朝為官,李敢逐漸沉寂。
“李季他……”劉據猶豫著說,“奸亂宮。剛好李廣利才吃了敗仗,阿父一怒之下,李家族滅。”
即使阿父以往對李延年十分寵愛,說殺也就殺了。
竟然有人說阿父是真愛李延年,還挺可笑的。
他阿父這輩子要是能有真愛,那肯定是皇位和權力。
“劉髆已經無法威脅你了。”
失去外戚勢力支持的皇子在大漢等於出局。
尚謹何嘗不是一種新型的外戚?
*
太初四年,夏。
先前被派去尋找仙島的人回來了。
“真的都是金山銀山?!”劉徹興奮地問。
“是,這是我們帶回來的金銀,請陛下過目。”樓船將軍恭敬地獻上開采的金銀礦,“正如車騎將軍所言,秋冬由大漢前往此島,夏日由此島返回大漢,最為合適。”
“你們皆有功,當賞!”劉徹一番賞賜之後,掂量著那些金銀,看向尚謹,“明章!你果然是福星!”
尚謹並不在意賞賜,他對名字更感興趣:“既然如此,陛下可以讓我給這島起個名嗎?”
“你想叫他什麼?”劉徹內心已經把這個群島占為己有了,那自然該由大漢起名。
“東瀛。”
“因為瀛洲的傳說?”
尚謹搖搖頭:“不,因為這個名字讓人很有征服欲,我一聽到就想打它。”
“這是什麼奇怪的理由?”劉徹還是依從他,“就叫這個吧。”
*
天漢元年,蘇武出使匈奴,不知所蹤。
接下來幾年,大漢接連與匈奴等國發生戰爭,大都是衛霍舊部在作戰。
至於李陵,是不可能出現在將領名單裡的。
天漢四年,尚謹坐不住了。
他好幾次讓趙破奴他們告訴且鞮侯單於,把蘇武還回來,聽不懂人話是吧?
看他氣得不行,劉徹勸道:“明章,你彆氣壞了身子。”
“這次攻打左賢王,我要去!把蘇武要回來,我就不氣了。”
“你先前打大宛,回來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嚇死。”劉徹當時差點以為尚謹要死了。
“蘇武與去病是好友,我不能看著他在匈奴受苦。”尚謹可不管這些,再痛苦他也死不了。
“可你也不知道他在哪。”
“破奴先前抓到的俘虜說,蘇武很可能被送到了北海。”
劉徹怔愣片刻,喃喃道:“北海……”
“敬宇是跟著仲卿打匈奴的功臣,如今他死了,他的孩子卻在匈奴。我也算是做長輩的,能看著自家孩子被匈奴欺負嗎?”
他把衛霍舊部納入自己的羽翼,固執地保護。
“子文也很喜歡蘇武這孩子,說他定會是個好使節。”
他至今記得張騫與蘇武初見時的場景。
“蘇武曾與去病說,很羨慕去病,以後若是出使匈奴,希望也能取得功勞。”
如果去病還活著,能直接去北海把蘇武救回來也說不定。
“二十年了,他們一般大,當年同為侍中。”
“如今一個長埋地下,一個到了北海,卻是作為漢使被俘虜。”
“我不能忍!”
尚謹再清楚不過,隻要他這麼說,劉徹不可能拒絕他。
*
壞消息是,這回沒能抓到左賢王狐鹿姑用以要挾且鞮侯單於,隻是把左賢王打得逃之夭夭。
好消息是,第二年且鞮侯就死了,狐鹿姑繼位,尚謹再次陳兵邊境,把左賢王壺衍提打了一頓。
狐鹿姑灰溜溜地把蘇武送回來求和,尚謹心滿意足地帶著蘇武回了長安。
係統說他已經成了曆代左賢王的噩夢。
*
太始二年之後,劉徹熱衷於出巡,但很少帶著尚謹了。
他現在看尚謹跟看水晶杯似的,生怕旅途勞累給碰碎了。
他出巡時便令劉據監國理政,劉據處理得宜。
雖說他還是覺得有些子不肖父,但他不得不承認,尚謹把劉據教的很好,有那麼點他當年的風範。
劉據與各方勢力的關係也處理的不錯,有那麼點尚謹當年的風範,但不多。
*
征和元年。
義縱追捕遊俠朱安世,途中不慎殺死了朱安世,隻能帶著朱安世的屍體回來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尚謹正在圍觀公孫賀痛斥公孫敬聲驕奢淫逸。
【安世遂從獄中上書,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及使人巫祭祠詛上,且上甘泉當馳道埋偶人,祝詛有惡言。下有司案驗賀,窮治所犯,遂父子死獄中,家族。】
公孫賀此時並不是丞相,尚謹還在,劉徹沒必要再強行推一個衛家的人做丞相以保障太子的勢力。
公孫敬聲年紀比尚謹還大,這會兒被罵得抬不起頭來,也不敢吱聲。
他們這些衛霍舊部的二代甚至三代子孫,如今都以車騎將軍為傲。
但怕也是真怕,尚謹好像莫名其妙就會知道他們做的壞事,接著就是被父母狠狠教訓一頓。
說實話,陛下一直是很縱容他們的,可車騎將軍十分嚴格,於是陛下更加縱容他們,車騎將軍就對他們更加嚴格。
要不是知道繡衣使者沒那麼閒,他都要懷疑是不是繡衣使者天天盯著他們了。
畢竟誰都知道,繡衣使者雖直屬陛下,但最初是車騎將軍一手培養出來的班底,他們最初是會聽車騎將軍的命令的。
雖然後來多有變動,車騎將軍也沒管繡衣使者,但是所有的繡衣使者都默契地避開車騎將軍。
以前有個叫江充的,不就是冒犯了車騎將軍,丟了官位嗎?也不知道最後到哪去了。
想了想義廷尉那個護短的勁兒,不敢往下想了。
*
征和二年,冬。
長楊宮的楊樹掛滿了冰棱,尚謹躲在簷下,合眼傾聽冰融之聲。
“怎麼不進去?”連劉徹都覺得長楊宮格外冷清,更添涼氣。
若是待在外麵久了,恐怕會凍出病來。
尚謹睜開眼,問道:“陛下不是在五柞宮嗎?”
水滴落下的聲音逐漸停了。
“聽宮人說冷得很,你還不願意進去取暖。”
那些宮人急得團團轉,跑去五柞宮稟告劉徹,劉徹這才從五柞宮來了。
“隻是想起當年親手種下的白楊了,那都是建元年間的事了。”尚謹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的白楊。
“小時候去病總喜歡圍著楊樹轉,楊樹長得快,沒過幾年就比去病還高了。”
“去病說要爬上去,白楊可不好爬,爬到一半就掉下來了,被仲卿一把給接住。”
“我待在簷下,把楊木雕刻成小劍的樣式,擲給去病。他那時候就愛跟仲卿比劃幾招。”
“陛下偏喜歡在楊樹下乘涼小憩,說是聽著旁邊熱鬨的聲音,睡得好些。”
一句句話,一寸一寸將劉徹拉回幾十年前的夏日。
“哪裡是喜歡熱鬨,隻是喜歡聽著你們嬉鬨的聲音而已。”
聽著他們的聲音,便覺得安心。
“我還以為你會想起仲卿在這裡練兵的時候。”
尚謹笑道:“是陛下總會想起吧。”
“是啊,有一次仲卿操練那些衛士,我和去病看得熱血沸騰,一扭頭,才發現你都睡著了。那時候我就想,大約是不能把你培養成將軍了。”劉徹調侃著他,“誰成想,去病和仲卿走後,竟是你把擔子挑起來了。”
尚謹反擊道:“那是因為前一晚整理醫案累了,我平時看得可認真了,陛下你都沒發現,眼睛都黏到仲卿身上去了吧?”
雪花飄落到眼前,才發現天空逐漸下起了大雪。
“又下雪了。”尚謹也怕把劉徹凍出病來,“進去烤火吧,陛下可彆病了。”
“這話該是我對你說,你身體還不如我。”劉徹哼了一聲,帶著尚謹入了殿中。
“我……無所謂了。”尚謹搖搖頭,艱難地開口:“陛下……我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彆胡說。”劉徹的臉頓時黑了。
“我走以後,望陛下保重,好好對待子夫與據兒。”尚謹絮絮叨叨留起遺言,神色卻極其平靜,“據兒是陛下、子夫、仲卿、去病、我,一手帶大的,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你再說我要生氣了,什麼死不死的?”
*
【征和二年,十二月末,平望侯卒於長楊宮。】
“惲,拿去燒了。”
“外祖,平望侯的列傳好不容易寫成的,為何要燒?”
天知道平望侯的事情有多雜,這也會,那也會,這裡也有建樹,那裡也有功勞,外祖又難以取舍,好不容易才寫完。
“寫的不夠好。”司馬遷又取出一張紙,靜靜思索。
多日之後,他又把楊惲喚進來。
楊惲喜笑顏開:“外祖寫好了?”
“拿去擱在先前的列傳一起,就放在驃騎將軍的後麵。”司馬遷吩咐道。
“為何不放在大將軍與驃騎將軍之間?”
楊惲有那麼點強迫症,喜歡按時代和年齡排序。
“……”司馬遷沉默半晌,才答道,“他的遺願。”
「“子長,你開始編寫史書了?”
“仲卿與去病的列傳,你想好如何寫了嗎?”
“分開寫的啊……他們自然值得單獨列傳。”
“你不是還欠我一個大人情嗎?這樣,你寫完之後,得把他們兩個的列傳緊挨著,可不許分開,不然我可死不瞑目啊!”
“你本來就是這麼想的?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