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動樹影,烏雲散儘,皎月清淺。
陸無咎將她壓在木質的地板,望著他暗潮翻湧情緒的鳳眸,蘇酥的猜想得到驗證。
他果然知道了。
一路行來,她已經打好腹稿,先向他認錯,態度一定要誠懇,再說明情況,最後請罪期望得到輕罰。
“世子我有錯,但我並不是故意的,前日的事情純屬巧合……”
可他一點兒也不想聽她的解釋。
陸無咎直起身子,懾人的壓迫感卻沒有立即消散,蘇酥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他已經回來了。
他居高臨下,目光朔冷砭骨,用乾燥的巾帕不斷擦拭她的手腕。
就像是他珍藏的藏品沾惹到不乾淨,仔細而固執地擦拭塵土。
但她不是物件,是個活生生的人。
棉質的巾再柔軟,也在細膩的肌膚上留下紅痕。
蘇酥疼得潛意識縮回手,陸無咎的大掌卻像桎梏牢牢控住她,不容縮回。
這就是世子的懲罰?蘇酥咬著牙忍受。
“我囑咐過周承晏,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出玲瓏塢,前禦史貪墨案你為何要插手?”
他語調平和,聽不出什麼起伏,但蘇酥知曉那都是假象。
他擦拭的力氣極大,乾燥的巾帕擦過手腕,直至破皮,針尖大的血珠滲出,白色巾帕染成淡粉。
他口中的囑咐在記憶裡留下的痕跡很是淺淡,蘇酥半晌才想起。
那是她進入玲瓏塢的第五年,同齡的孩子已經培養成出色的女諜或者養士,能外出執行任務。
她等啊等,士師沒有一次給她安排過任務。
塢裡教導的探聽手段,非必要不使用的刺殺手段,她刻苦學習,沒有遺漏。為何不讓她出任務?是她還有哪裡學的不好嗎?
漆黑如墨的夜,蘇酥睡不著去問同樣徹夜閱讀密信,還未歇息的周承晏。
她到現在還記得,周承晏對她露出欣慰又無奈的笑,“不是我不願,是塢主不讓。”
塢主即是世子,他不讓她接任務,不讓她出塢。
而她好不容易爭取到出任務的機會,任務圓滿完成,世子依然怪罪她。
一下又一下地擦,明明沒有什麼東西,陸無咎卻不肯停手。
她的手腕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像是幼鳥遇到寒風席卷時翅膀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