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港口二號碼頭,樣式相仿、堆疊有序的集裝箱將碼頭分割出迷宮似的步道,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細密的小雨,小李拎著一塑料袋盒飯,繞了幾個彎,轉身走進用集裝箱臨時設置的監控室內,他拍掉身上的雨水,將盒飯發到各人眼前。
盒飯的香氣並沒有引起任何反應,狹小的集裝箱內,一雙雙眼睛緊張地盯著監控屏,就連平時一頓能吃下三碗飯的方愛國,這會兒連筷子都沒動一下。
因為徐晚晚失蹤了。
“各部門已就位,正密切監視二號碼頭動向。”趙靈均拿下耳機,抬手看了眼表,“離交易時間,還剩下不到半個小時。”
“早說這個徐晚晚不靠譜!”坐在一旁的方愛國已經沉不住氣了,他瞪著監控屏幕, “他媽的!這都是什麼事?拿我們當猴耍?”
“不會的!”顧靄猛地站起身,“她一定是出什麼事了!會不會被威脅了?或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再聯係聯係她!”
“聯係聯係?你沒聽到小趙剛才說的嗎?不管是通訊信號!還是追蹤信號!都沒了!這就是蓄謀已久!”見頂撞自己的顧靄,方愛國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把桌子拍得砰砰響,剛剛放好的一盒飯眼看著就要掉下桌子,一旁不敢吱聲的小李趕緊上前,悄悄地扶了回去。
“晚晚不是這樣的人!”其實顧靄自己也說不清這會兒的心情,她本能地想要為徐晚晚爭辯。
“顧靄啊顧靄!你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豬油蒙了心?”方愛國聲音一句比一句大,“都到這個節骨眼了,還在幫著她狡辯!”
“都彆吵了,繼續監視吧。”始終沉默的王秋山出聲製止了她們,儘管碼頭的警力已經布置妥當,可在她心裡,這也許就是一場無疾而終的交易,但隻要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會放棄。
時間一轉眼來到傍晚六點。
碼頭上零星的幾艘停泊船開始卸貨,而計劃中的人,無論是徐晚晚,還是卡克佩,或者是那個負責輸送貨源的人販子,都沒有出現,今天的碼頭甚至比以往還要安靜,灰蒙蒙的天慢慢暗下來,雨沒停,潮濕黏膩的空氣冷冷地裹在眾人的身上。
“已經六點了,人呢?人在哪兒呢?”方愛國一通脾氣發完,狠狠瞪了眼顧靄,“這麼多兄弟白白等一場!”
王秋山將目光停留在定格如照片的監控屏上,幾番斟酌後,她語氣低沉地宣判了這次行動的終章:“收隊。我會親自向上級部門彙報,檢討自己的過失。”
或許是她選錯了人,又或許這樣的冒險的確不再適合年過40的她,王秋山重重地歎了口氣,在心底自嘲了一句。
餘下眾人沒有言語,默默站起身,開始收拾桌上的監控設備,空氣仿佛凝滯。
這樣的氛圍裡,顧靄感覺到自己的心正一寸一寸沉入穀底,慢慢變冷。她沒有想象中那麼憤怒和痛苦,她隻是很迷茫,她不明白,為什麼該來的人沒有來,說過的話不算話,為什麼昨天的歡愉還在眼前,今天的重錘卻突然落下。
為什麼,那個人要以這樣不可原諒的方式,去擊碎她的最後一絲希望。
難道……過去的日子,全是假的嗎?
顧靄亦步亦趨地跟著眾人出了集裝箱,雨水淋著,冷風刮著,她沒有感覺,旁邊的趙靈均催促著她上車,她沒有聽到,閃過的記憶隨著風逐漸散去,她機械地重複著步子,一步又一步行走在雨中,雨水從她頹喪的麵頰滑落,蜿蜒過苦笑的嘴角,她停下腳步,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沒有為什麼,從一開始,就該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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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靠坐在軟皮沙發上的男人正看著時鐘,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手邊的桌子,他在等一個信號。
他再次拿起手機,翻看起來電信息,徐晚晚的新號碼赫然顯示在最近的通話記錄中,這個女人……
他眯起眼睛,緩緩吐出一口煙,在繚繞的煙霧裡,他想起不久前的波蘭地之行。
依然是在那艘遊艇上。
在船隻突然加速後,女人借勢撞翻了船上的冰桶,他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一眼就注意到了躺在冰水裡的裝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