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衛陵做了個夢。
漆黑一團中,目不能視物,他好似回到了那個洞穴,仍緊緊握住王頤的手。
水從岩壁滴落到他的麵上,冰冷刺骨,讓他不由顫了下,手臂愈被往下拉扯,劇痛從肩膀陣陣襲來,他沉悶地哼了聲。
“鬆……手。”
微弱的聲音從底下,時斷時續地飄忽傳來。
他咬緊後槽牙,深吸一口稀薄的氣,道:“崇憲他們出去後會找人過來,你再撐會,一定會救你上來。”
地麵泥濘濕滑,坑洞又傾斜彎曲。
他一手攀扶周圍,銳利的石壁刺穿手掌,血從破處不斷流下。
不知過去多久,直到麻木,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他頭昏眼花,感到自己在被拖著一點點往下墜。
“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
“衛陵,你與我的父親母親說,此事是我任性妄為,不管你們的事……是我有愧他們生養之恩……。”
死寂一般的穴內,似乎有腐敗枯爛的氣息。
他聽到王頤快弱至無聲,耳中充鳴,想要抓緊那隻手,卻不能再動分毫。
直到最後一絲氣力用完。
有什麼從手裡滑出,砸落下去,“砰”地一聲巨響,摔裂了。
熹微晨光從絳羅帳外透進,攏在一張緊皺著眉的睡容上。
遽然地,那雙眼猛地睜開。
衛陵一下子驚醒過來,坐起身。渾身俱是冷汗,衣襟已濕。
*
第二日一早,王家的人就遞過帖子,攜禮來了鎮國公府。
來的人是司天監監正的夫人,和王頤。
此次若邪山出事,若非衛家三子衛陵及時拉住王頤,又等到公府的管事帶人去救,怕是王家唯一的嫡子就要沒了。
王頤倒是毫發無傷,可聽到衛陵手臂撕扯脫臼。
王夫人和其丈夫商議過後,就帶著兒子親自來拜謝。
管事將兩人迎進廳堂,丫鬟呈上壽眉茶。
沒坐會,就見國公夫人領人從後頭過來。
王夫人立即放下茶盞,起身帶王頤拜見。
楊毓笑著道:“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司天監向來直屬皇帝,更遑論是擔任監正的王頤父親,為避免黨派紛爭,從不私下往來各個官員。
這次也是出了性命攸關的大事,王家才會來公府。
王夫人將來意說明,歉疚問道:“不知衛陵的傷如何?”
楊毓擺擺手道:“不打緊,大夫講養個把月就好了,你不必擔心。”
她這個三兒子,自幼挨打長大,養傷是家常便飯的事。此次傷了手,還可讓他消停段時日,她也好給他說說婚事。
王夫人一聽卻驚了,個把月還不嚴重?
她連忙再起身道:“若不是衛陵救了我兒,我怕都不敢想。”
一旁的王頤也拱手道:“這次多虧了衛陵,國公夫人,我想去看看他。”
想起那時的險況,他還心有餘悸。
楊毓讓丫鬟帶王頤去破空苑,便又跟王夫人笑說:“其實這次府上管事能那麼快趕去,還要多謝我那位侄女。”
她將昨日的事道出。
王夫人直接道:“確實該謝,讓她過來見見吧。”
楊毓便讓元嬤嬤差人去喚。
春月庭中,曦珠正要出府去往藏香居。
昨日衛陵回來後,她隱約念著他的傷,卻不好去問,後來青墜從外頭回來,說起他的傷要修養月餘,她才徹底放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