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牡丹 但是我必須要放開,我的牡丹之……(1 / 2)

千山四月天 清深不壽 4286 字 10個月前

有意識的時候,感覺身體漂浮在虛空之中,毫不受力,試一試,手和腳都能動,但卻麻痹而沉重,好像有千斤墜著。神思迷茫,好像做了好久好久的亂夢,光怪陸離,靜謐和混亂交雜在一起,不停地奔跑和伸出手去,抓住!然後手中是空的,什麼也沒有。好像休息了很久,又好像完全沒有睡過。眼前是花的,耳邊是鳴的,要想想這是哪裡,做過什麼,腦海中卻隻是一片茫茫。

一隻手忽然拉住我,帶著溫度,才感覺到自己的手冰涼。我努力地凝聚視線,是千秋,飛在我身邊,金花袖兒錦雲裾,芙蓉絛子係了冰玉的佩,柳眉斜飛入鬢,鳳目曲彎秋泓,好一位翩翩佳人,神仙公子;他在笑,曼如春花,拉著我的手,問我,你怎麼樣?你好不好?

我點頭,要開口,喉嚨裡似膩了一層膜,話語嘶啞:“這是……哪?”

他說:“這是你心裡。”

說著話,便將我摟在懷裡。啊,好暖和。

眼界所觸,忽然變了溫暖的色澤,煙氣氤氳。這裡是我的心裡麼?那可得隨心所欲了吧?

他問:“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我心裡攸忽一驚,好像從一個殼子裡忽然破出來,一切都清晰透徹,如再現眼前。我說:“我看到了除靈陣。”

我記得一隻殘缺的手,在燒灼中一點點地消失,記得那白嫩手指上彤紅的丹寇,記得手指的關節抽動彎曲,扭作一團,然後忽然便放開了……似乎,還活著一般。

曉芙死了。

本命散儘,萬劫不複。

我不自主地發抖,我從未見過,殺戮一個花妖,那樣凶殘,無法不怕。

千秋更加地摟緊我的肩膀,緊得發疼,但卻安全;嘴唇湊在我耳邊,口中的氣息溫柔地拂在我耳垂上,他輕輕地說:“忘了它吧,好不好?”

我睜大眼睛,微微抬頭看到他的下頜,他抬起手,蒙住我的眼睛,沉默了好久,好像想不出該怎麼解釋。終於還是籲了一口氣道:“還是忘了吧,嗯?”

他不是在問我,而是在溫柔地命令我。

我聽憑他梳攏我的鬢發,隻是不語。忘記當然好,我卻不願意。

為何不願?

我又想起了曉芙,她珠淚兩行,親手劃下殺身的陣法;她說,我千年夙願,不過是破你的禁製,要你完好如初。

然後……然後……………………

她的執念,守護千年,一朝破碎。

我……我隻是想……如果千秋一旦為妖,我們便是天地懸殊,永不相見。

我知道童年夥伴,各自殊途才是平常,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想……我眼底酸楚,酸得幾乎睜不開,我死死咬住嘴唇,吸鼻子。

千秋還是不拿開手,隻是慢悠悠地問我:“你覺得,我一旦離開你,立即就要跑去做妖怪麼?”

我立時叫他給問傻了,連吸鼻涕也沒那麼理直氣壯了。

他離了我就不行麼?

雖然我總是給他解圍善後,雖然我戳他腦門、擰他耳朵、揪他鼻子,氣急了踢他屁股,還扇他耳光,他隻是嘻嘻哈哈像個我的小弟弟,該犯錯照樣犯錯,撒嬌耍賴滿地打滾一個不缺,被我說狠了就扮鬼臉氣我;雖然他的人形看上去比我小至少兩三歲;雖然……可是…………

他畢竟比我年長,兩百餘年,雖說按妖靈講不多,但也並不少。他能修成靈悟,豈是那樣不曉事的?竟是我錯看了他?

突然,他拿開蓋我眼睛的手,發現了什麼一般大聲道:“哎呀壞了!你走了,那你繡的鳳穿牡丹若是磨破了,可怎麼好!”

我瞬間覺得嗓子裡頭發甜……雖然我知道隻得靈魄,嘔不出血來,但著實是,氣的我心裡頭蹬蹬的……

他卻忽然喚我名字:“千圍……”

“嗯?”

“千圍啊……”

“怎樣?”

“千圍千圍……”

“什麼?”

“千圍……素千圍……”

我倆都不說話了,他這是要我走的意思。他不停叫我,一聲一聲,不語仍脈脈,卻是要我好好地離開他的意思。

我心中深深地歎氣,幽幽地想,放開他吧。

就立刻想起,火光裡鬆開的手,嘶……好疼……

“很可怕吧?”

我反應過來,他在問我除靈陣。

“唔。”

“你若去了蓬萊,上了那九重天,總有一日,你也要列除靈陣。即便不列除靈陣,仍然要斬妖除魔。即便花神並不似那天兵天將,仍是不能杜免其勞。”

我從未想過這樣的事,聽這幾句,倒嚇了一跳。在千秋懷裡,這一跳,自然跳得他也感覺得到。

“難道你為了害怕,不去上那九重天麼?”

我搖頭如撥浪鼓。我不上蓬萊,又絕不為妖,難不成閒呆著曬乾花呀?

“那,若要你立即便不怕了,你能夠嗎?”

我慢慢地搖頭……想起來就打抖……我真怕…………

我抄法寶打個小妖精是一回事,千年妖靈,那樣淒慘,原本當真並不是我這等小靈可得見的。總要在蓬萊加以修為錘煉,磨硬了心腸,才好適應。隻是今日這一劫,卻是我自個兒追逼到眼前的。

“那你這樣怕,去得蓬萊,修煉法術,難道不會心有旁騖麼?”

我想了想,猶豫了,若硬氣起來說沒事不怕,倒並非說不出口,但終於還是不能自欺欺人。就不要說,我即使當真吹得這樣的牛,千秋也絕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