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閣空 小道人叫你要真,誰知你真起來……(2 / 2)

千山四月天 清深不壽 5063 字 10個月前

一旁無酌已解下繩索,月綿一經掙脫,便躲到娜娜身後。無酌笑著向她一揖,並不多言。我本想問他崖上助力之事,卻又轉念,與他也並不熟,來日也可能並無交際,何必借著這些風影之事追根究底,徒增麻煩?又做什麼惹個多疑的名聲兒,自尋煩惱呢。

旁無多言,我們一行攀至這崖頂,舉目望去,隻見眼前仙閣矗立,朱柱盤龍,欄檻鏤鳳,簷廊之下雕刻的飛天粉繪了五彩,肌膚蘊色,帶縷垂光;朱紅大門兩側兩座高大的天女,姿態婀娜,手拈寶花,一派寧靜端莊;鳳目低垂向下注視,無論哪一個人看去,都覺得那祥和的視線是落在自己的麵孔上,在審視著他的內心。

我與娜娜正在驚歎,雪鵠聚攏催促道:“進去吧,後麵的人快要來了,莫要做一堆為好。”

步上漢白玉的寬曠台階,邁過雕了流雲的石檻,映入眼簾的高閣大殿,一派空曠。

一派空曠?

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偌大一個殿閣,環視四周,一眼幾乎望不到儘頭,從門口到四周灰突突的牆壁之間,完全是空空如也!

沒有神像,神龕,蒲團,垂幡,幔簾,香火,整個大殿,如水洗了一般,竟是個白茫茫一派空曠,彆無他物。竟連呼吸聲在那殿中四處衝撞,似乎也嫌它打攪了大殿肅穆的沉寂。

雪鵠回身向著我們幾個,小聲道:“有些話,不可說。我怕我忍不得,呆久了總要告訴你們。我先去了,過了關再見吧。”

話音未落,笑靨一閃,人已不見了蹤影!

餘下我們四人,月綿扶著手臂挨過疼痛,四下張望,忽然似看到了什麼,恍然大悟似的,雙目大睜,喃喃道:“原來如此!”

娜娜滿麵費解就要問,口張開,手伸出去;月綿恰在此時目不斜視地向前邁了一步,白光一閃,也不見了。

娜娜猛眨一雙寶石般的碧水雙目,那其中充滿了“不解”兩個大字,看看我,又看看無酌,指了指大殿內側,試探著悄聲道:“我們,再往裡走走?”

我沒有意見,也不想問無酌的作何見解,便拉了娜娜的手一捏。我倆齊齊向前走去,無酌也並不說什麼,隻是亦步亦趨。我們的腳步音在大殿內聲聲回響,隻覺森然,油然更添這殿閣威嚴。說也奇怪,這大殿空空,儼然隻是一座大一些空房子,卻無形中總隱約有一種威壓逼在頂門之上,似乎有無所不在的神祇在四周,靜靜凝望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我低頭深思,這一關乃是查驗仙根仙緣的靈關,這仙根如何查驗,我一路上左思右想,終究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剛剛月綿的舉動可做參照,或許仙緣深重的人,會有什麼不同的感應也說不定?

我附在娜娜耳邊道:“平心靜氣,清除雜想,隻一心以修道為念。”

娜娜依言,合目屏氣。

恰在此時已有後來之人入得殿中,五個人,嘈雜做聲。我們離他們僅僅幾丈,相去不遠,他們竟完全看不見我們幾個的樣子,眼光經過我們身邊,視若無物。

我心中更知這殿奧秘玄機頗多,也待要呼吸吐納,清斂心神。剛一閉了眼,就聽見一聲嬌音如鈴,驚叫喊道:“琥珀!!琥珀你去哪裡了!”

原來後來的人中,已有過關的麼?

我心中不由急躁,莫非我修行千年,竟是沒有仙緣嗎?如此一想,心裡頭更是如擂鼓一般通通地跳了起來。心知煩躁乃是大忌,卻難以揮卻。

娜娜忽然伸手向我一抓,詫異道:“亮了!圍!……跟我一起……”

焦急地語焉不詳之中,自下而上迅速浮起一道光圈圍繞在她四周,光弧過處,她的身形便漸次消失。我抓住她伸向我的手,心知不是抓的緊便可過關的,但終究忍不得,緊緊攥住娜娜的手,不及說什麼,那手已化作一道光華彌散在我手中。

我愈加沮喪,心中默念“靜心”不止,卻是念得愈急愈快,愈快愈急,哪裡還靜得住?

忽然一隻手重重落在我肩上,我心中一抖,耳畔切近一個男人的聲音,氣息幾乎吹入我耳中:“莫怕莫慌,隻要自然。”

我這才想起身後有一個無酌,猛然回頭,他居然就隻距我耳鬢毫厘,幾乎碰在我臉上。我抑製不住,有一種驚恐忽然蔓延,立刻向後退去。他竟然又是那樣近似寵溺一個熟稔的小孩兒般微微帶笑,又一伸手摸在我頭上。我一愣,他已又逼上來,將唇放在我耳邊,一字一句,低沉得好像在摩挲我的耳垂:“莫急,急不如靜,靜不如真。”

說罷眼前就一空,隻剩得遠遠的灰牆。

我何時受得這樣戲謔欺辱,又哪得這樣突然之間,個個都走了!不由委屈驚怕,又是憤怒惱恨,如洪水一般淹沒上來,實在忍不住,雙手捂住口鼻“嗚”地一聲哭了出來。

“哭得這樣可憐,幸而我沒有走。”

我聞聲回頭,無酌就立在我背後三步遠處,一臉的自得之態。

我全然不再去想淑女之態,或者與他並不熟絡等事,隻氣得心頭血沸。心道:你想我是那等軟弱女子,叫你調戲了便隻曉得哭!現下就叫你嘗嘗厲害!

提了拳頭便是一拳,衝著他的鼻子揍去。一撲上,他身後忽然發了毫光;覺得不對,卻已經是無從收力,連打帶衝,鑽過了一個極光亮廣大的金圈子,待那一拳撲地落在那無酌臉上,四周驚叫四起。我再環顧,隻見月綿娜娜皆驚得扶口,並雪鵠也在旁邊!

無酌扶著鼻子,一道鼻血順著他的下巴流下來,諾諾道:“小道人叫你要真,誰知你真起來,是這個樣子!”

呃…………我頓時覺得臉頰通通發熱,人家幫我,方式輕薄了些,就叫我給打得流了鼻血……但我還是不服,強詞奪理道:“你……你叫我真,你好好說就是了。這樣說法,我如何不打你……”

無酌一張俊臉,氣得皺成一團:“好好,下次小道人必幡然悔悟,痛改前非。有什麼事都離你八丈,講給你聽!”

一旁的娜娜已經哈哈做聲笑得蹲在地上,扶著肚子。月綿也難得展了笑顏,掏了隨身的帕子,遞給雪鵠,要她轉給無酌擦臉。雪鵠麵上似是沒什麼,但唇角不時抽動,似乎忍笑也很艱難,拍我肩膀道:“他若好好地講給你聽,你說不定要打坐個四五時辰才出得來呢!”

我心裡雖然也知道,給她這樣一說,卻更加惱火了。

忽然旁邊不知是誰“哼”的一聲,一把清脆童音大聲道:“縱是他說得對,可要是真捉弄人,便是揍一頓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