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旁邊不知是誰“哼”的一聲,一把清脆童音大聲道:“縱是他說得對,可要是真捉弄人,便是揍一頓又怎樣?”
一聽這句話,我隻覺得一語中的,恨不能引為知己。順聲看去,見一個小姑娘立在一旁,叉著結實渾圓一對小胳膊,晶亮亮一雙琥珀色眼睛橫瞥著無酌,蜜色肌膚的圓圓臉兒雖然有幾分稚嫩,卻更多英氣逼人。一頭蓬發胡亂紮束在腦後,額頭上細皮帶的勒額上掛了橢圓的一塊琥珀石。方才在殿內有人失聲呼叫琥珀,想必就是她了。一眼看去就知,是個將近千年的小虎妞妞,當真是虎虎威風,豪傑少年。
我急忙拍手道:“說得對!”
那小姑娘看無酌還有忿忿之意,摩拳擦掌道:“若再詭辯,看琥珀小姑奶奶再揍你一頓,給這位姐姐出氣!”
這一句說出來,連我也沒了脾氣……急忙撲過去勸她,該打的我打過了,不必再動火氣,又指給她看風景,“快看快看,這殿裡多好看!”
抬頭四望,殿是同一座大殿,卻見殿內大小神龕數十座,當中兩排,供奉了太上老君、太白金星、文典星等,個個法相莊嚴,麵沉似水。又有側麵小龕,供了四大天王、二十八宿、九曜星官、五方揭諦等;端坐在上,無不道氣深沉,威風八麵。
正中央大龕內一位大尊神——乃是九重天創世帝神帝君的巨型造像,金石難分,生動而傳神。但見帝君端坐於鏤雲雕龍的寶座之上,身著九章法服,頭戴十二行珠冠冕旒,手持玉笏,微凝雙目,不怒而威。
娜娜歡快的聲音忽然從好幾排神像後麵傳來:“快來快來!這是那個!四月!”
月綿和我都跟過去看,果見那四月神君的神像,黑衣黑發地坐在那;金字上書,正一玄壇端方執掌神君。
我看著那一張木無表情的臉,點漆似的一雙眼,看人好像盯到心裡頭;無來由就是覺得熟悉,又十分不解發絲因何而變短,心中不由默念,若何時再見他,能親口問問他便好。
“你要問我什麼?”那坐上神像忽然唇齒一動,站了起來。我們一齊倒吸冷氣跳起來,娜娜已喊叫得一殿都是她的聲音。
四月飄然落地,黑衣颯颯,不動聲色中帶了一點笑意,道:“莫慌,你們看那神像還在那裡。我隻是從這裡下來快些,未想到你們在此,嚇著你們了。”
定睛一看,果然像是像,神是神。
我們三人一齊施禮見過了神君。我方才被他看穿了心思,一直低頭不語,臉上有些火燒火燎的。娜娜心直口快,就問他為何下降蓬萊。他隻道來見見老朋友,便不再說,點點頭,便回身走了。我們心知不會如此簡單,並不多問。
我們招呼了雪鵠,要一起回嫦憬伯母那裡去,琥珀要等她同來的夥伴,無酌則同雪鵠告彆了一聲便瞬間不知所蹤。立在崖頂,雪鵠要我們試一試法力流轉,居然通暢無阻。原來出了靈關便可解了封住的法力,我們連忙給月綿醫治了手傷,一起騰了雲霧飛回去。
離進門還要好遠,已經聽到堂屋中笑語盈盈,並未叩門,門扉已經自己打開,嫦憬的聲音傳出來,朗朗笑道:“果然你們幾個好孩子,個個都過得靈關!”
近了門,隻見滿堂裝飾的花團錦簇,一桌珍饈佳肴香氣撲鼻。未及看清座上是誰,娜娜雙眼熠熠發光,飛身撲了上去,嘴裡喊著:“啊!烤肉!”
嫦憬夫人又喚仆婢,端上異國風味的紅茶與甜點,娜娜欣喜若狂,忙裡偷閒地招呼大家道:“一起!這是!我家鄉的!!”
這一招呼,才看見一旁坐了兩人,一個是嫋娜風流一位仙娥,麵目如畫,顧盼生姿,白衣上精繡著大朵銀絲線的芍藥花,我們皆不認得;另一個,居然是黑衣黑麵一個神君,正是那正一玄壇四月。
嫦憬夫人示意我們洗了手入座,介紹道:“這是我兩位老友,今天也不知怎麼,一起下來看看我。”
聽得嫦憬言到老友一句,我立刻想起懷內收藏的玉瓶。他是接我上島的人,自然知道我的來處,方一來時有娜娜和月綿在側,托人轉交也是常理。但隻是等我多年的說法,不知是何來由。
我正思量,嫦憬指了那麗人道:“你們小花仙見見她吧,這乃是百花宮的芍藥花神。”
芍藥花神,自是我的頂頭第一尊,我急忙率先起身行禮。
她隻是爽朗地笑:“好孩子,起來!”我們幾個動也未動,自浮起來回到了座位上。
“叫我風離就好了,這花神也做不得許久了。” 她眼看著我,對所有人道:“我今兒是最後一回出來散散心。”
有些頹然的話,她卻笑意盎然,我們皆不明白;嫦憬接口道:“可惜我那夫君偏巧這個時候閉關,你與那北鬥星君的訂婚酒我都沒嘗。今日倒先請了你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