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佟哈默大仙故弄玄虛地點了點脈,就斷言是靈博有損,多加休養;看他神色間,似多有曖昧不明之色,搞得我忐忑不安,哪裡不對似的。趁得還未開席,便回到自己屋中,閉了門靜一靜心,卻是越琢磨心思越慌,總覺得他察覺了什麼又不肯說的樣子。
恰在煩惱,門扉未動,一個人影卻憑空透了進來,看時卻是四月。
他手掌托起了一枚玉瓶,不過寸許,上雕流雲紋飾,豆青綿澤,就是嫦憬夫人給我的那一隻。昨日我給他治傷,曾喂他服用了一枚元丹。怪我疏忽,就將這瓶兒忘在他處了。
我見他拿來,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懶得聽,便搶先道:“這原本也不是我的。你調養有需,就服了那最後一顆吧。”
他臉立即更黑了一塊,蹙眉道:“你怎麼這般……”
他說不下去,我便替他說:“我怎麼這般尖酸,是吧?你說尖酸也罷。但我說的是實話,這元丹是嫦憬夫人說有人托她給我的,若當真是給我,那自然我給誰服用都可以;若不是給我,無功不受祿,有益他人傷損,總好過我自利其身。”
他聽我說罷,眼目垂下,沉一沉道:“你並不是靈博損傷,不會有虛不受補之狀,這丹藥,對你有益。”
他這樣說,我倒氣平了些,想了想,道:“這元丹,你雖然要調息才能服用,卻還是有助益。不遠眼前就有一場大事,你調養好了,比我重要。”
他還開口想說什麼,院中傳來娜娜急走來的腳步聲音,他一抬手,便隱身去了。
娜娜推門衝進來就叫:“千圍快來,開飯了!”
隻見她今日的打扮格外不同,頭戴寶石簇簇,火紅的鳥羽在額上翹起,兜頭朱紅一領紗巾,半遮掩住下半麵孔,隻露出一雙碧水明眸;一身紅色橙色曼妙變幻的軟紗霞衣,袖口上繡著寬寬一道金花紋飾,下著綠褲鑲了寶石。手足上依舊是金鈴鐲子串串,而赤足手掌上不知是用何物染出彤紅的繁複花紋來。端得是明豔動人,姿容曼妙。
我見她隆重,忙手上幻出了化形時白衣金錦的服飾;我上島以來吞吐仙氛,麵目已長了幾歲,不適少女衣衫,這一身禮服上,袖口裙擺隱現出一些晶亮的灰藍色紋飾。
我與娜娜相攜來到大廳,隻見數個小幾案繞廳排布,上呈五色仙果,精美細致,仙酒醇香,且盤具也非凡品;中央主席卻是一張八仙桌,上麵盤兒碟兒壘得小山一般,雞鴨鵝魚肉俱全,卻都是當真的葷腥貨色,烹調也是紅燒醬爆,煮了村燒白在一旁,就如中土村員外請客一般。
佟仙人坐在首座,笑得一張臉有紅又亮,左手旁的嫦憬夫人笑容甜蜜,站起身來招呼我們入座,右手旁一個小小精靈般的雪磯,已舉著筷子要夾菜了。
四月風離二人,已在熟絡地舉杯相慶。雪鵠早在座上招我們兩個。琥珀年歲小,怕她一人孤單,並未另置坐席,就坐在雪磯身旁,兩個小姑娘,倒好湊作一雙。
我與娜娜入了座,與雪鵠說了幾句。月綿這才換了一身水粉服色,淡妝淺束,婷婷嫋嫋地步入了廳中。一眼見了我與雪鵠,麵上訕訕的,轉頭自坐下不語。我們也低頭各自談笑,隻待過些時日,或可互相體諒吧?
我們見主人家也沒甚規矩,便自斟了相敬相談,一時間觥籌交錯,廳堂內儘是歡聲笑語。
風離舉杯向嫦憬言到:“我自幼與你們相識,入花都,做花神,都有你們多多幫助。此番我也要嫁了,不得自由常常來往。便借你府上的酒,道一句多福多壽罷了!”
說罷飲儘仙酒,不待嫦憬回敬,又滿斟一杯道:“我托你傳那三枚元丹,果然你眼光不錯,找的是好苗子!”
我聽聞元丹,心中一動,抬頭看去,卻隻見風離望向雪鵠,欣然笑著點頭。
嫦憬夫人揮手引一道酒泉入自己杯中道:“我看的人,自然沒錯,自你那年提起,我就一直記著。”言罷,一派笑容可掬,倒望著我。
我與雪鵠不由麵麵相覷,又看看她二人,不知這是何等情態。
她二人順著我倆的目光看到對方,一時也一頭霧水起來。
嫦憬夫人反映了一會兒,忽然拍手道:“千圍!那元丹你給雪鵠服了吧?”
我愣愣點頭。
風離啞然。嫦憬夫人伏案就笑起來,道:“你不記得了?幾百年前,你說有個小芍藥靈,騙人是宿世冤家,成就一雙眷侶;你說她是個聰明圓潤,玲瓏通透的好孩子。”
風離柳眉雙雙豎起,就抗議起來:“這讓我怎麼記得!這樣的事,我沒說一千,也講過八百!”
嫦憬道:“橫豎我都記得,隨便遇上你說的哪個,都是我替你找了好苗子。”
風離把手指著嫦憬就怪她投機,兩人相對笑鬨起來
我與雪鵠,也唯有對飲無言,相顧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