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得我揮鞭四處猛敲,隻覺死死皆是牆,氣得我牙根緊咬,竟是無計可施。
忽然記起,在中土曾見那活獵來的狼狐自籠中脫逃,多的是上麵的路走不通,便往下挖個坑,連出一片地道脫越鐵欄。此時五方皆走不得。不如絕處逢生,試一試下方能不能拐了出去!
心思一定,便氣沉丹田,向下一坐,竟立見成效,未如何用力就沉了一丈來許,我再接再厲,又沉下去一些,向側麵挪了一挪,再往上縱身試試,竟不似鐵桶蓋子般了,也容得我上去一尺來多。如此這般,往上往下又往左,各路嘗試,曲曲彎彎竟似一條迷宮,生生是,把我走得精疲力竭,昏頭轉向,不辨方位了才罷。
我卻不肯困死在這裡,隻一味掙紮不已,忽見腳下右側,隱隱約約見了一白點,卻不知是個什麼。我雖神仙泥淖,卻也好奇,便掙動過去,誰知竟可到近前。十幾尺內,已看得出乃是一道符咒,金紙上是朱筆繪就的符文,繁複重重,竟是重之又重一道百無禁忌阻遏封殺的大符。我心中不由一驚,那日嫦憬夫人贈予無酌的大符咒,他說已用在大缸之上;此時想來,以他的法力之深遠,封住大缸並不需要用這大符才是!
原來這才是他的障眼法!這西城法陣,竟是被他用一紙咒符封印住了嗎?西城法陣若是被封了,那無悔一節中我親手殺戮千秋之事,便興許是無酌做了假唬我的了!說不定千秋並未為妖,還好端端活著呢!想到這一節,不由欣喜若狂,一顆心也嘣嘣就跳了起來,我壓抑住狂喜,掐起護體法訣凝至全身,準備停當,一伸手就將那咒符扯了下來。
刹那一道巨大的藍光冒出來,直衝透我的身體,罡風狂卷,波瀾咆哮,劇烈的震蕩扯得我的身軀如風中一絲細花,飄搖苦擺,不勝淩虐,我努力攥住那符紙,隻維持了一會兒神智,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沉睡不知多久,隻覺向下墜落,連手指也重如千鈞,腦中儘是亂夢碎片,揮散不去。
一片黑沉沉的空芒境界,風聲大作,似遠又似極切近,卻不覺得有風吹在身上。不知怎麼一動,好像魂靈跨出軀殼可以自由動了。我略一掙紮,眼前一片蔥翠古木,茵茵如蓋,有一人立在一道古舊宮門門口,手扶了那破舊的雕鳳柱,回轉頭望向我時,卻是千秋。隻見他笑意盈盈,向著我把手一揮。竟像是送我遠行的意思。
我一腔驚懼害怕哀怨悲憤擔憂喜悅,早都釀做一汪五味的水兒囤在肚兒內,隻一見了他,忍也忍不得,登時化作眼淚,嘩啦啦流淌出來。撲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臂膀,摸在手內才方覺的切切實實,這人還活著,是再真也沒有的了。不禁把一張臉埋在他懷裡,嗅到那熟悉的淡淡花香味,疲勞酸楚輪番湧上心頭,由不得我,哇地一聲便放聲哭了起來。
“千秋千秋,你還活著!”
“誰?”
話語低沉,我抬起頭,卻驚見竟是在四月懷中!我心內砰然,連忙一把推開他。他卻並不用力,隨我一推,瞬時消失無蹤!我又不知怎得忽然後悔,伸手就抓,抓了幾把都是空空如也,愈加焦急,脫口就喊出聲:“四月回來!”
四月回來?!
我為何叫他回來……我憑什麼叫他回來……
他是娜娜喜歡的人,我不能,不能……
捂住嘴,按住心。
我在哪裡,我要回去。
我要回千秋身邊,再不上天。
再不見四月,再不管什麼仙魔,再不管那無酌的閒事!
心頭酸楚,我要回家。我要找千秋去!
卻是腦中徘徊不去,揮卻不掉,是四月一襲黑袍,立在月夜之中,滿目柔情,隻是靜靜流淌,不肯說出一個字來。
不是我看不到,是我不要看到。
不是我不知道,是我不肯知道。
娜娜在看著……
不要不要!
我不要明白!不要知道他的心意!我不要上天了!不要再見他!不要再想他了!
眼前卻隻有這人,在我麵前走來走去,左邊是他,彆開頭,右邊還是他。
我便知道這是噩夢,隻要醒來,我隻要醒來。醒來逃出去,逃回家。
卻醒不來。
隻有轉身就逃跑,他卻在後麵追,一隻滾燙的手,時時在我手邊,時時就要抓住我。黑洞洞的四周,也像是他的懷抱。逃不脫了,就覺得他的眼神在我身上。
方才無酌追趕之下,隻想著抗爭。
此刻,卻隻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