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現(二) 在那天際之間,矗立起了……(1 / 2)

千山四月天 清深不壽 3972 字 10個月前

昏沉一夢,夢中昏沉汙濁,不幾又漸漸現出七色,似是廣瀚雲霞在身側絢爛起來。

我爬起身來,環顧四周,隻見身在一片空曠無人的沙灘之上,細浪翻湧,如細語耳畔,似一人沙啞的囁嚅,在輕輕講述不解的謎語。

忽然天際一簇簇水花翻湧起來,細細望去許久;終於在那天邊閃現出一條橫貫的白練,耳中聽到隆隆的聲音,酷似遙遠的天宮之處有悶雷降下,在飛速滾動而來。瞬息宛若有巨大的白鳥振起雙翅;又似白色的百獸成群,萬頭攢動,躍動得熱鬨不已,皆是列成一線;頃刻間傾濤瀉浪,在那白浪之處滾滾聳起一道水牆,如那玉城雲嶺際天而來,轟隆隆聳出海麵。這才見到,海中隆起一道山梁,隆隆不絕於耳,經久不息。終於漸漸停住,在那天際之間,矗立起了一道如仙似幻的山梁,巍峨清翠,隘穀深幽,雲海翻湧,在雲霧中,隱約有一條飛瀑如簾,映襯在青隱山色之中,薄暮淡素,平添了幾分淡然雍雅。

卻見那仙山似乎有些模糊,時分時合,乍現乍隱,變幻莫測。

我正要走向前去,看得分明些,忽然覺得背後有人,啪地拍在我肩上。

連忙回頭,隻覺得眼前驟然一亮。

猛然睜開眼,隻見一副陌生的麵孔,鳳目龍準,斜飛一道劍眉,眉梢稍彎,麵容和善,卻有幾分深不可測的神氣縈繞在上,見我醒了,開口要說什麼。

“千圍!!”一聲高喚,鳳棋眉飛色舞地把眼前那人擠開一條縫,鑽到我眼前。

我抬起頭看看四周,已不再是那西城地下,但見居室豪華,簾帳高懸,不知是何所在,卻是個恭謹肅靜的歇處。屋內坐立著數人,看去皆是神君。我猶豫著該不該問,到底發生了何事,這是在何處。

鳳棋高聲道,“你傷的挺重,我九太爺說要你做個好夢,氣息方可各歸其位,你做了什麼夢?”

我見四周也無人攔他這一問,隻好含糊答道:“我夢見海上的仙山蜃樓幻境,美不勝收。請鳳棋公子,代我多謝令九太爺。”

鳳棋卻把臉一放,哼一聲,怒氣衝衝扭頭便走了。屋內頓時嘩然一片,眾人皆哈哈大笑起來。

我正大惑不解,方才那人施施然坐在方才下人搬來的床頭椅子上,舉著一杯茶,慢悠悠道:“不才我便是方才他說的那九太爺。他最不喜歡有人與他客套什麼公子少爺的,偏是誰都要觸他的黴頭,哈哈!”

看他也是一般細白麵龐,線條硬朗俊逸,若在凡人麵相,看去至多三十五六的年紀,斷不似“九太爺”這一老邁稱謂。我一時不知如何稱呼,又不知如何來到了此處,疑竇叢生,亂得不知從何處問起。

這位大官人見我惶惑,悠然飲茶道:“你現而今是在我的瀛洲山上。”

東海上有三仙山,瀛洲,方丈,蓬萊。隻蓬萊偶有實景。而瀛洲,向來是虛妄在雲霧飄渺之中。曾有言道,海上瀛洲,有青離玉幾,覆以紈之素,刻水碧為倒龍之床;又有有玉膏如酒,名曰玉酒,飲數升輒醉,令人長生。

卻不知這神君是誰,竟狂妄得將這仙山稱作他的瀛洲。又不知,我是如何竟到了此處。

神君淺笑道:“我們是在西城城底找到你的。我問你,你手上那道咒符,是何處來的?”

我聽得一愣,不由有些隱約在心,但也如實答了一回。

他點了點頭道:“你取了銅牌,是鳳棋親見的。隻是那之後又發生了何事?那枚銅牌,是如何到了那個無酌的手上?”

這……如此便是遴選的仙君來徹查此事了麼?

我正喜不自勝,不知從何開口,一旁另一位須發皆白的仙君忽然插口道:“太瀛君,那無酌等十五人,已各送至天門去了,你此刻問這事,又是何苦呢?”

“正是此話。”另一位老仙人也附和道:“太瀛君隻是今年方才來行這遴選,不知前幾年也是有先例的,這位靈姝隻為等待同伴,失落了銅牌,被旁人撿拾了去,也不算什麼大事。他撿拾之時,又不是最末的一人,可見隻是位次不同罷了。況且他也在四下尋過這位靈姝的。”

這二人一搭,在座眾人皆諾諾連聲起來。

那被稱作太瀛君的男子鳳目挑起,雖仍滿麵笑著,卻自有一股威懾傾軋過去,緩緩地道:“那這西城法陣被封之事,就不知所以了麼?”

一句話,那滿室內的嘈雜歸於寂靜。道道視線,竟是齊刷刷看著我。

那無酌已被送至天上,看來我哪怕說他是混沌所遺部署,隻恐這一群老神官怕事,倒將此事蓋住,便不知我如何收場了。但如何圓這亂事,又是難了。

我甫一動心思,隻覺得道道目光中的一道,細細在我臉上逡巡玩味,我不由一驚,抬頭看時,果不其然是那太瀛君,他卻浮起一層淺笑,如春水潤上薄冰,柔聲道:“你彆急,慢慢說。”

我垂了頭,緩緩沉了氣息,輕聲若不勝狀,娓娓將在西城中無悔一道關卡,看到是我殺了成妖的千秋之事。卻未提及我記憶有模糊不清之處,隻說我來時從未有此事,這城中法陣,必有蹊蹺。我稱要等待同伴,實是托辭,隻是要探究這法陣錯漏之處。借了師父那日偶然言道的遁地之法,尋到了那符咒,本是不解送與無酌的咒符如何到了此處,這才揭下,不想便被震昏了。然後醒來,就已到了此處。

這一番托辭,雖有虛實,卻也瞞得過人,若全照實了講,單是記憶不清一節,便是我說不清道不明的,豈不更惹人嫌疑?凡世間謊話,皆是真真假假摻雜了,才能唬人。

那太瀛君斜倚在椅背上,垂下眼眸,隨手把玩著冠上錦帶,思量了一會兒,依然笑著:“這麼說來,你倒是挽救這西城立了一功。”

我連忙垂頭:“小靈不敢……小靈也知道,這咒符何以貼在那裡,小靈的嫌疑也是極大的。可……小靈實在冤枉。”

聽我喊冤,那太瀛君神色裡,竟露出一絲我看不懂的神色,一伸手,一杯熱茶便遞到我眼前,他仍是笑意融融的:“喝口熱水。我們誰也沒怪你什麼呀。”

那一杯熱茶,氤氳著蒸汽,接在手裡隻覺暖意。

我飲了一口茶在口,他接著又道:“這符紙力道太大,我方才也探過了你的虛實。你能揭開它還保得活命,也是因為在地底承力,不都在你身上罷了。若說設它使它,你還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