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茶熱，或者是語暖，肚腹之內滿盈了一股熱流，團團在心間。

一旁那白須仙人咳嗽一聲，從旁問道：“照太瀛君所言，這咒符之事……”

太瀛君不耐地一揮手：“就算是前日魔界滋擾所遺下的隱患罷了。”

另一老仙不滿道：“如此豈不是姑息養奸！”

太瀛君噗地一聲笑出聲來，哈哈哈笑了半日不停，金冠上一顆點珠顫巍巍抖做一團：“若是依我，自然不能姑息養奸。要麼就聽我傳命吧。來人！”

一聲來人，那一旁好幾位老神仙有的起身，有的喝止，那須發皆白的，搶幾步在太瀛君麵前，大聲道一句：“不可！”

太瀛君一臉樂不可支地瞧著那老神仙：“如此，這姑娘也算是過得三關得了銅牌的仙靈。若說遴選不過，她資質法力心智，皆是上乘的。你說說看，該怎麼辦呢？”

言下之意，大錯小錯，你總要承擔一個，若說欺上瞞下，全數捂在暗處，隻怕捂壞了，倒蛀破了好被蓋。

我連忙就衝口一句：“太瀛君，小靈不想上天！”

“哦？”太瀛君一臉詫異，“怎麼？”

“……小靈，想回鄉去看望千秋……”我想來想去，隻有這樣一個理由，避四月之事，說來太長，更太過荒誕，不足為外人道。

太瀛君青黛一蹙，倒似有些煩惱的樣子：“怎麼說？你為了朋友，就不肯上天了？”

他這樣一說，倒顯得我孩子氣的很。

我低下頭，再不敢多說了……卻是有些委屈……

太瀛君歎息道：“你可是擔心你的朋友當真為妖？此後相逢，隻得兵戎相見？”

我被他一語說中了心思，不由點頭。

他還要溫言勸我，還未開口，聽得門口一聲大叫道：“你的舊朋友有事，你就回去，那我幫你那麼多，我要上天，你難道不跟我走？”

這等不講道理，不必看便知是鳳棋，他似是方才發了火氣，後悔回轉來，卻聽我說不上天，又怒了起來。不等我回答，一拳打在門框上，竟是打出一道拳印，扭頭便跑了。

跑去的方向，隻聽見一片轟隆巨響，漸漸遠去。

那白須仙人忽然拍掌大叫道：“不好！我的丹房！！”說著騰起老邁身形，飛也似地追了出去。其餘幾人聞聽此言，一片混亂，這個叫丹房，那個哭寶爐，你推我搡，急急忙忙全數奔出了門。

隻剩得獨獨一個太瀛君，隻手托腮，意猶未儘地細細瞧著我，瞧了半晌，一把磁性男聲，低低道：“你當真是為故人，不要前程？”

他這一問，我倒楞了。當真？當真？噩夢時的一個決心，是否要成真？

他忽然道：“即便你為他回了中土，他可願意與你長相廝守，相伴千年萬載？”

相伴千年？

我連忙擺手道：“不不，千秋隻是我的老友。他……他與我…………全無什麼苟且。啊不，不是苟且，我與千秋，雖然自幼居住在一起，但隻是……隻是……”

越解釋，越忙亂，說來說去不得要領。

忽然一雙手，落在我肩膀上，隻是輕輕放著並不拍打或撫慰。

他柔聲道：“所為仙靈，乃是天地精華加之在身，機緣湊巧。修為千年，不墮入邪道，也是難能可貴。攀得九重天際，乃是人力天意之盛。是天意要你為天下眾生承擔辛勞艱險。若是為一人一事誤了，也該是為了最重的一人。你說是不是呢？”

最重的一人……………………

“雖說友情珍貴，但你所為的這個千秋，他心中最重之人，又並非是你。你留在那裡，於他也未必就好。你說是不是呢？”

我心內一酸，眼淚就要落下，強忍住了，深深埋住了頭，囁嚅著：“太……太瀛君……”

“不要叫我太瀛君。”

微微粗糙的指尖，托在我下巴上，輕輕抬起我的頭。

一雙鳳目，傲然中隱含著三分惻隱，二分安慰，又有一分，卻是我看不清的。

“我姓嬴，名叫泰兮。”